第一章 食蓼少年
二 宋之平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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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食蓼少年
二 宋之平蜀
第一章 食蓼少年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第三章 马入尘埃
第三章 马入尘埃
第四章 黄楼
第四章 黄楼
第四章 黄楼
第五章 乌台诗狱
第五章 乌台诗狱
第六章 黄州五年
第六章 黄州五年
第六章 黄州五年
第七章 飘泊江淮
第七章 飘泊江淮
第八章 风雨京华
第八章 风雨京华
第九章 书斋内外
第九章 书斋内外
第九章 书斋内外
第十章 杭州去来
第十章 杭州去来
第十一章 颍州·扬州·定州
第十一章 颍州·扬州·定州
第十二章 惠州流人
第十二章 惠州流人
第十三章 海外东坡
第十四章 北归
第十四章 北归
后记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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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王孟昶信用近臣王昭远、韩保正辈素不知兵的人统军御敌,其败亡的命运,不卜可知。剑门关天险一失,蜀主惶骇无计,但言:“吾父子以丰衣美食养士四十年,及遇故,不能为吾东向发一矢!”终至无兵可用,只得修表投降。宋军自汴京发兵,到接受孟昶投降,前后只费六十六天,得州四十五,县一百九十八。
蜀人擅辞辩而好论理,坚强独立,不认为世上有所谓权威存在。宋人岳珂《桯史》说:“蜀士尚流品,不以势诎。”所以苏轼从政,每每站在当权派的反对立场,奋不顾身地为事理争论。王安石当政,炙手可热,苏轼反对新法病民,更反对他的独裁作风;司马光主国政,苏轼因恢复差役一案,为民争命,不惜获罪于相国之门,充分表现蜀人不向权势低头,富有政治勇气的地方性格。
宋朝统治下的子民,负担是非常沉重的。正常的赋税之外,有各种名目附加的苛捐杂税,每个人头上都须担负身丁钱,另外还有徭役和摊派,农民终年耕稼,还得不到一个温饱。前后蜀时代,老百姓缴付的捐税,总算取之于蜀,用之于蜀。现在则完全纳入宋朝中央岁入系统里去,蜀人不再得到分润,这和初平西蜀时,将孟氏库藏悉数输往京师,同样刺激蜀人。
宋人王辟之的《渑水燕谈录》记此起义的缘由,非常扼要:
西蜀特殊的地理环境,使蜀人自有独立天地的思想,进而化为热烈的乡土之恋。苏轼笔下,时常流露浓厚的乡愁,怀乡之作,俯拾皆是。
变乱固然得以绝对优势的军事力量加以消灭,但是,宋太祖的中央政权,却也藏书网从此失掉了西蜀的民心。
本朝王小波、李顺、王均辈啸聚西蜀,盖朝廷初平孟氏,蜀之帑藏尽归京师。其后言利者争述功利,置博易务,禁私市,商贾不行,蜀民不足。故小波得以激怒其人曰:“吾疾贫富不均,今为汝均之。”贫者附之益众。
皇帝下诏调遣蜀兵赴京,这是预防蜀人作乱的釜底抽薪之计,然而蜀兵岂能甘心离乡背井,任人摆布。王全斌又不知轻重,既已纵令部曲对蜀兵百般侵凌,克扣他们的行装旅费,这些土著兵士就满怀怨愤,密谋反叛。

事实上,北宋政坛,对蜀人确也怀有偏见。苏轼以崇高的文学声望而获得政治地位,但从政四十年,官止于文学侍从之臣,从未操持实际政柄,每当位近公辅之选时,言官们便大声警告:“不能用他为宰辅。”苏轼甫登执政,朝中便兴起一片“蜀人太盛”的议论。虽然有人为苏轼加上一顶“蜀派”领袖的高帽子,倒是宣仁太皇太后了解他们,帘前温谕曰:“老身知道,你兄弟在朝,自来孤立。”
宋为彻底矫正前代藩镇的弊害,采取绝对的中央集权制,不使地方掌握兵力,不使地方留存余财,所以一经征服西蜀,首先即将蜀宫中满库的金帛珍宝,全部没收,特别编组一个输送队,一车一车地载离蜀土,输往汴京。这大批的资财,固99lib•net然是取之于蜀宫内库,但也是六七十年间从四川老百姓头上搜括来的地方财富,蜀人眼看它们运离本土,不能没有被征服的屈辱和愤怒。

但是,后任官吏,竞喜功利,聚敛如故。真宗咸平三年(1000),益州戍卒推王均为首,再度反抗,建号“大蜀”,改元“顺化”。官军发兵反攻,王均撤桥塞门,坚守不出,官军挖掘地道入城,王均率领党徒突围而逃,官军疑有埋伏,纵火焚城,翌日将曾在王均手下任职的数百人,集体烧死,时人为呼冤酷。
义军势力发展得非常快速。淳化五年正月,李顺攻陷汉州,跟着就攻克四川的心脏——成都,于是他便自号“大蜀王”,四出攻城略地,全蜀动摇。
是年年底,王小波病创死,众人推戴他的妻弟李顺做统帅,略州夺县,所向无敌,到攻陷邛州时,他们已有几十万人了。
宋太祖得知蜀乱,立即派遣大军增援,费上一年时间,免不掉又一场血腥的屠杀,才告敉平。
宋太祖以陈桥驿兵变,而黄袍加身,得有天下,也因此觉察到军人操政的危险,随后就有“杯酒释兵权”那样戏剧性的成功。待到中央政治部署稍有头绪,他就分兵逐一收拾南方诸国,先平荆南,次平蜀,再次南汉和南唐(时贬号江南),渐次敉平,统一中国。
宋朝横暴的武力统治和苛酷的经济压榨,交相为用,使西蜀的老百姓困苦不堪。平蜀后三十年,即宋太宗淳化四年(993)春,终于发生了以王小波、李顺为首的武力反抗。
宋人治蜀,一直采取高压政策,蜀人普遍怀有反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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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形成不合作的态度。史书说蜀人不好出仕。事实上,北宋时期,七十二位宰相中,籍属西蜀者只有四人,开国之初,太祖、太宗两朝,副相以上的高官,更无一个蜀人在内。
苏轼四十年的政治生活中,被人疏远,永远孤立,受出生地的影响,不能说完全没有。
其时,成都城里还剩有遣余的蜀兵二万七千人,全斌怕他们会里应外合,与部将合谋,将他们骗入夹城中,一起杀了。这种杀戮降卒的暴行,更令蜀人发指。
更甚者,宋在西蜀实施专卖制度,四川重要的出产,如茶、马、盐,都由政府定价收购,人民不得自由买卖。今天以十千买进,明日即以十三千卖出,“比至岁终,收益不可胜算,岂止三分而已”。而且天下茶法皆通,只有蜀中独行“禁榷”(专卖),茶农盐民和养马户所遭受的剥削,一样苛酷,几乎无以存活。不但如此,甚至如当地名产“蜀锦”,也由政府设置专门机构,统制产销,扩而至于所有织物,都禁止人民自由买卖。朝廷所派官吏将地方富源一手攫尽,实施如此绝对的经济压榨政策,西蜀老百姓的生存机会已遭严重威胁,怎能不对宋朝抱着非常强烈的反感?
王小波,眉州青神县的一个农民而已,乘着这个痛苦的时势,喊出众民心中的一个口号,就将饥饿线上十万贫民集合拢来,揭竿起事,攻青神,掠彭山,他们抓到彭山县的县令,公开将他的肚皮剖开,拿大把大把的铜钱装进他的肚皮里去,说他平日爱钱,现在给他。这个样子的惩贪办法,颇具戏剧性的刺激作用,民心大快,九_九_藏_书_网青、彭附近城乡,纷纷起来响应。
乾德三年三月,军行至绵州,他们就公开造起反来了,抢夺绵州附近的城邑,号召民众,一时集聚者达十余万人,自号“兴国军”,推举蜀文州的刺史全师雄为统帅,率众攻彭州。全师雄自称“兴国大王”,开幕府,设官置署,派节帅二十余人,分据要害,两川的老百姓群起附和,声势日盛。王全斌派兵进剿,屡屡落败,师雄扬言要反攻成都,邛、蜀、眉、雅、果、遂、渝、合、资、简等十六州及成都属乡都纷纷起兵响应,蜀人抗宋的武装革命,一时如火如荼。
自宋收蜀至平定王均之乱,蜀人经历了三十六年不停的战争,三十六年的焚烧劫掠,元气大伤,再也没有从前那样的好日子了。这一段历史背景,距苏轼之生亦不过三十余年,他自然有非常深刻的印象。
胜利的将军们,更摆出一副征服者为所欲为的姿态,他们在成都,整日整夜地举行盛大宴会,征歌选色,纵酒狂欢,毫无顾忌地放浪声色,再也不管军务,任令部下抢掠财物,霸占妇女。蜀人屈服在宋军的淫威下,积愤难平。曹彬屡请主帅王全斌班师回京,而全斌等则贪恋成都的享受,不予理会。唐代有“扬一益二”的说法,认为全国城市的繁荣,扬州为天下第一,益州(成都)第二,所以这批将军们就乐不思归了。
宋太祖派宦官王继恩为两川招安使,分兵进讨,击破李顺大军,斩首三万级,杀的都是蜀人,五月收复成都,俘虏李顺。王继恩胜利后,作风与王全斌如出一辙,贪恋成都的享受,专务饮博,顿师不进,任令他的部下奸淫妇女,剽掠财99lib•net物,有如凶神恶煞,因此残余的民众革命运动,此起彼落,一直不能肃清。到至道年间,复有张余之乱,迫得太宗皇帝下罪己诏曰:“朕委任非当,烛理不明,致彼亲民之官,不以惠和为政,管榷之吏,惟用刻削为功,挠我蒸民,起为狂寇……”
荆公变法,最大目的要为国家救穷,在实施上不免急功近利,而疏于恤民。王小波、李顺起事的成因,在苏轼心中存有非常的警惕,所以当他目睹小民在新法的搜括政策下呻吟时,心所谓危,便不顾一切,发为激烈的言论,而贻患自己。
官员利用地方豪强、土霸加强他们的统治,所以只有豪强土霸才能勾结官府,粜贱贩卖,投机取利,这种霸占性的剥削与侵权,深刻到令人难以置信的地步,并且因此形成社会上贫富不均之尖锐对立,这一股怨恨,当然又归结到政府头上。
平蜀战事,发动于太祖乾德二年(964),以王全斌为西川行营都部署,刘光义、崔彦进为副,将步骑六万,分由凤州、归州两路走栈道和扬子江三峡之险,进军西蜀。
苏轼兄弟因农村破产,家业凋零,而不得不出仕,但初至京师,尚在应试阶段,即已思想及早退休还乡,寻求夜雨对床之乐,所谓“未入仕版,已怀归志”。这也是地方性格的表现,与一般人的淡泊不尽相同。
魏泰《东轩笔录》:“自王均、李顺之乱后,凡官于蜀者,多不挈家以行,至今成都犹有此禁。张咏知益州,单骑赴任……”盖为这地方蕴藏着反政府的情绪,恐怕会发生不测的危险。庆历以后,这种紧张的情形,稍稍松弛,但是一般士大夫对蜀人的歧视,并未完全消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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