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马入尘埃
六 红裙白酒
目录
第一章 食蓼少年
第一章 食蓼少年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第三章 马入尘埃
第三章 马入尘埃
六 红裙白酒
第四章 黄楼
第四章 黄楼
第四章 黄楼
第五章 乌台诗狱
第五章 乌台诗狱
第六章 黄州五年
第六章 黄州五年
第六章 黄州五年
第七章 飘泊江淮
第七章 飘泊江淮
第八章 风雨京华
第八章 风雨京华
第九章 书斋内外
第九章 书斋内外
第九章 书斋内外
第十章 杭州去来
第十章 杭州去来
第十一章 颍州·扬州·定州
第十一章 颍州·扬州·定州
第十二章 惠州流人
第十二章 惠州流人
第十三章 海外东坡
第十四章 北归
第十四章 北归
后记
后记
上一页下一页
苏轼在京,官虽不大,但是文名甚盛,为名公巨卿所推重,自是政治社会里的名流,才望出众的人物。所以自来杭州,凡是中央派驻在杭的官员,都纷纷邀他参与宴会,以有他在座为荣。朝夕饮宴,几无虚日,最先提出抗议的,当然是他的肠胃,苏轼对亲近的朋友诉苦道:“到杭州来做通判,真是入了酒食地狱。”
…………
稍后,苏颂来杭,陈襄设宴接待,召韶侑酒,她就托这位贵宾向陈太守关说,苏颂指着檐间白鹦鹉道:“可作一绝。”她略一思索,援笔写呈。

去年柳絮飞时节,记得金笼放雪衣。
宴饮太多,苏轼实已非常厌倦,时亦托病逃席,但是喜欢热闹的陈襄不肯放过他,写诗来责备他屡不赴会,苏轼只好勉强举个理由,请他原谅:
官伎之外,达官贵人之家,自设家伎之风甚盛。以致京师中下等的家户,不重生男重生女,生女则爱若拱璧掌珠,待得稍稍长大,就随其资质,教以各种艺业,以备士大夫家采拾娱侍。侍女的名目繁多,有所谓身边人、供过人、针线人、堂前大杂剧人等,就中以厨娘最为下色,然非极富贵之家不可用。
青鸟衔巾久欲飞,黄莺别主更悲啼。
这种心情,表现在他诗里,如《湖上夜
http://www.99lib.net
归》,说他酒已喝得半酣,坐在轿子里直打瞌睡,梦中“尚记梨花村,依依闻暗香”。如《与述古自有美堂乘月夜归》,他说:“鱼钥未收清夜永,凤箫犹在翠微间。凄风瑟缩经弦柱,香雾凄迷着髻鬟。……”都说明他这种局外旁观的欣赏态度。

当他来杭未久,陈襄公出,苏轼权摄州事,有一官伎,因其性善媚人,人称“九尾野狐”者,陈状请求出籍,苏轼判曰:“五日京兆,判断自由。九尾野狐,从良任便。”
我生孤僻本无邻,老病年来益自珍。

其时,周韶有服,穿得一身缟素,楚楚可怜。一座嗟叹,陈襄动了不忍人之心,便准了她的请求。周韶再拜泣谢,其同辈胡楚、龙靓都有诗送她。
陈襄和作之第三、第四两联,更是怀念这个女孩子的深情不解,也是一首好诗:

宋自开国百年来,天下承平,社会安定,人人有生逢熙和盛世之感,朝廷重文轻武,士大夫们更是扬眉吐气,一朝通显,立即竞事奢华,度其靡丽的享乐生活,尤其在女色方面,极其放浪,极其沉湎地尽情恣纵。苏轼即曾感叹过,就他所目睹的三朝人物中,不沾声色之好的“完人”,他还一个也不曾见过。
事后,陈襄很是懊悔。翌年,苏轼于常润道中作《有怀钱塘寄述古》五首之一,还代陈襄惋惜:

故将白练作仙衣,不许红膏污天质。www•99lib.net

这期间,苏轼有《薄命佳人》之作,这是他对那些沦落风尘的女孩子,所付与的诚挚同情:

小桥依旧斜阳里,不见楼中垂手人。
开笼若放雪衣女,长念观音般若经。

宋庠,仁宗朝为相。某年上元之夜,独坐书斋读《易》,见隔院弟(宋祁)家灯火通明,管弦嘈杂,喧饮直到天亮。他就叫人传语其弟:“相公寄语学士,闻昨夜烧灯夜宴,穷极奢侈,不知还记得某年上元,同在州学内吃腌菜煮饭时否?”宋祁笑道:“却须寄语相公,不知某年某月某日同吃腌菜煮饭,是为甚底?”
杭州有三个颇负诗名的官伎,那是周韶、胡楚和龙靓。周韶色艺更为一州之冠,她的嗜好也与众不同,喜欢茗饮,曾与蔡襄斗茶,而且胜了,因此名望更重。她听说这个代理太守那么宽大,马上援例陈状乞嫁。苏轼知道此姝是陈襄所嬖,提笔判道:“慕《周南》之化,此意诚可嘉。空冀北之群,所请宜不允。”周韶无奈。
这是当时上流社会的风气,贤者不免。
吴音娇软带儿痴,无限闲愁总未知。
肯对红裙辞白酒,但愁新进笑陈人。
苏轼欣赏有气质的女孩,而极不喜欢“妖艳的女人”,这可从他创下的一个“名判”中看得出来。


http://www.99lib.net
半岭烟霞红旆入,满湖风月画船归。
苏轼当时还不到四十岁,但头发早白,自以为已老了,不宜唐突美人。如陈襄邀他去城外寻春,诗说:“老来厌伴红裙醉,病起空惊白发新。”游径山回来,陈襄邀他饮酒介亭,他诗说:“惯眠处士云庵里,倦醉佳人锦瑟旁。”他认为只有年轻人才有与少女们尽情厮混的权利,所以邀周邠同游径山,便说:“少年饮红裙,酒尽推不去。……肯将红尘脚,暂着白云履。”
花开后院还空落,燕入华堂怪未归。
双颊凝酥发抹漆,眼光入帘珠的皪。
一般通例,士人不得志于仕途时,往往逃入醇酒妇人的圈子里去,麻醉自己,但是苏轼却只乐与朋友群居,“性不昵妇人”。俞正燮《癸巳存稿》有一条记古之不昵妇人者,以为苏轼之所以如此,“或由勤于人事,或历忧患,亦或由天性”。就他所提出的这三个原因中,到底还是最后这个理由比较接近。苏轼性情豪爽,口没遮拦,凡事缺少耐力,非但不善与女人缱绻,甚至家里的妇人,包括他夫人在内,也不常见面说话。他只喜欢和朋友在一起高谈阔论,没有耐心跟妇人孺子厮磨。所以他虽常日参加饮宴,置身众香国里,却永远站在腻热氛围圈外,默默欣赏少女的风情,享受衣袂间散发出来的香气,而很能克制感情,决不在这方面形成泛滥。
缑笙一曲人何在,辽鹤重来事已非。www.99lib.net
宋代士大夫间,宴游之风甚盛,筵席间,醇酒之外,还须有歌舞侑酒的妇人。所以政府定下特别的娼伎制度,规定隶身乐籍的伎女,一律由官府派员监督管理,称为官伎或营伎,她们的义务只应官府征召,工作限于歌舞侑酒,不能以官员为营业对象。田汝成《西湖游览志余》说:“宋时阃帅郡守等官,虽得以官伎歌舞佐酒,然不得私侍枕席。”若官员与官伎有私,即属违法。如蒋堂知益州,被人检举私官伎而降官;熙宁中,祖无择坐与官伎薛希涛通,为王安石所弹劾皆是。
譬如高龄八十五岁的词家张先(子野),那么一大把年纪,还要买妾,苏轼作诗戏他道:“诗人老去莺莺在,公子归来燕燕忙。”全篇皆用张姓典故,人以为难,但他心里并不认为应该。


《东坡乐府》有“乳燕飞华屋”那阕《贺新郎》词,杨湜《古今词话》造作杭伎秀兰为府僚所责,苏轼为作此因以解其困云云的故事,言皆鄙陋,极不可信,而毛本竟据以为苏轼自注的题语,尤其可笑。因为这个假故事传说甚广,所以附记一笔。
苏轼在杭,为一州的副首长,亦不能没有家伎。他家向来俭约,但只数人而已,而且将她们看成侍卫、副官之类。苏轼惯常向客人介绍道:“有几个搽粉的虞候,出来祗应。”
苏轼年未四十,但借口“老了”,声色场中,他只当作过眼云烟,竭力不让自己留滞。然而,感情这东西,有时并不完全能用理智控制,尤其本来
九*九*藏*书*网
热情的人。所以在杭州最繁华的沙河塘闹区,似有一个他所默默向往的女孩,惜乎不知道她的名字,集有《戏赠》一诗道:
北宋当年,豪门巨室,竞以家伎的声容出众,夸耀于人,而士大夫亦很少能有不耽声色的,甚至如小宋(祁)者,坦然承认读书即为做官,做官即为享乐。

自古佳人多命薄,闭门春尽杨花落。
也有他喜欢的女孩要离开时,作《赠别》诗,也会一往情深起来。如言:
熙宁七年(1074),十二岁的朝云进入苏家,即扮演这个角色。
犹忆去年题别处,鸟啼花落客沾衣。
陇上巢空岁月惊,忍看回首自梳翎。
殷勤莫忘分携处,湖水东边凤岭西。

惆怅沙河十里春,一番花老一番新。
春阴漠漠燕飞飞,可惜春光与子违。
一日,苏轼在西湖船上望见杭州另一通判鲁有开(元翰)在有美堂上做酒会,投诗道:“指点云间数点红,笙歌正拥紫髯翁。谁知爱酒龙山客,却在渔舟一叶中。”次章却劝他道:“遥知通德凄凉甚,拥髻无言怨未归。”意思是你自有美妾在家里等你回去,你这一大把年纪的髯翁,却在外面与女孩子胡闹。
草长江南莺乱飞,年来事事与心违。
世上功名何日是,樽前点检几人非。
最后一句,苏轼自注“杭人以放鸽为太守寿”九字,实亦聊为掩饰而已,果是放鸽,则第二联两句又作何解?
更多内容...
上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