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颍州·扬州·定州
七 丧偶
目录
第一章 食蓼少年
第一章 食蓼少年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第三章 马入尘埃
第三章 马入尘埃
第四章 黄楼
第四章 黄楼
第四章 黄楼
第五章 乌台诗狱
第五章 乌台诗狱
第六章 黄州五年
第六章 黄州五年
第六章 黄州五年
第七章 飘泊江淮
第七章 飘泊江淮
第八章 风雨京华
第八章 风雨京华
第九章 书斋内外
第九章 书斋内外
第九章 书斋内外
第十章 杭州去来
第十章 杭州去来
第十一章 颍州·扬州·定州
七 丧偶
第十一章 颍州·扬州·定州
第十二章 惠州流人
第十二章 惠州流人
第十三章 海外东坡
第十四章 北归
第十四章 北归
后记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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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柩暂厝京师城西惠济院里,不料一搁十年,直至苏轼殁后,徽宗崇宁元年(1102)闰六月,迈等扶丧葬父于郏城,才由苏辙先于四月间,告迁同安郡君闰之夫人的灵柩于郏城坟地附近的东南佛院,遵照苏轼的遗命,夫妇同穴合葬。
陡然醒来,才知原来是梦,惘然想到,那南轩,就是父亲名之曰“来风”的那间厢房。
她便是那么一个以丈夫的喜爱为自己的快乐的妇人,与苏轼之“己无病而好合药,不善饮而好酿酒”出于同一心肠。




妇职既修,母仪甚敦。三子如一,爱出于天。从我南行,菽水欣然。汤沐两郡,喜不见颜。
嫁后第三年,生了苏轼的次子苏迨。不料这孩子,生来就患着小儿麻痹那样的毛病,养到四岁,还不会走路,不断地求医问药,并无应效。夫妻俩急得没有办法,只好将他舍于天竺佛寺,祈求佛法的保佑,后又请来道士李若之为他布气,但是身体还是很弱,生出各种各样的病来。十几年间,这做母亲的为医护这个病儿,受尽了折磨。
随后又跟着苏轼度过黄州五年贫困的贬谪生涯,她精打细算地过日子,不使丈夫感到有何生活上的短缺。苏九*九*藏*书*网轼虽然颇能安贫,但也需要得力内助,即如《后赤壁赋》所说:“有客无酒,有酒无肴,月白风清,如此良夜何?客曰:‘今者薄暮,举网得鱼,巨口细鳞,状似松江之鲈,顾安所得酒乎?’归而谋诸妇,妇曰:‘我有斗酒,藏之久矣,以待子不时之需。’于是,携酒与鱼,复游于赤壁之下。……”这妇人,即是闰之夫人。
王夫人名闰之,字季章,生于庆历八年戊子(1048),比她丈夫小十二岁,出生于眉州青神县的农家,王介(君锡)的幼女。《祭王君锡丈人文》说:“某始婚姻,公之犹子。允有令德,夭阏莫遂。惟公幼女,嗣执罍篚。”据此推断,闰之夫人原是苏轼亡妻王弗夫人的堂妹,苏轼丁父忧扶柩回籍,居乡守制,熙宁元年七月除服后,就续娶了这位继室。当时,新娘还只二十一岁。
我曰归哉,行返丘园。曾不少须,弃我而先。孰迎我门,孰馈我田?已矣奈何,泪尽目干。旅殡国门,我实少恩。惟有同穴,尚蹈此言。
也许因为教育程度有差距,婚姻初期,苏轼对她的感情似乎有点淡漠,不如对前妻那么敬爱兼至;然而,真金不经锻炼,不见光彩,真感情须从患难中培养出来,因此,苏轼在黄州时,便兴高采烈地说过:“子还可责同元亮(陶潜),妻却差贤胜敬通(冯衍)。”
一盏寿觞谁与举?三个明珠,膝上王文度。放尽穷鳞看圉圉,天公为下曼陀雨。九_九_藏_书_网


苏轼在黄州垦辟东坡,闰之夫人出身农家,有实际操作经验,她的帮助,一定不少。如能医牛病,苏轼更是津津乐道。

他的继室同安郡君王氏二十七娘,于元祐八年(1093)八月初一病逝京师,得年四十六岁。
苏轼既丧其妻,而年来热烈想望的归乡之计,眼看又已成空,顿觉此身飘飘荡荡,不知何所归着,兀自在心中默默沉吟自作《和陶饮酒二十首》中的一首诗:
时入元祐,苏轼上膺太皇太后的知遇,政治地位扶摇直上,“出为方面,入为侍从”。可以说是非常显达的了。而闰之夫人勤俭治家,不改常度,最难能可贵的是对人朴实诚恳,一点不见骄矜自喜的颜色。长子苏迈是苏轼前妻所生,后娘本不易做,但是苏轼亲撰祭文中说:
…………
……赐环而来,岁未及期。飞集西垣(轼官中书舍人),遂入北扉(官翰林学士)。贫富戚忻,观者尽惊。嫂居其间,不改色声。冠服肴蔬,率从其先。性固有之,非学而然。

一场政治风波,虽然暂告平息,而在苏轼多灾多难的生命历程中,另一沉重的打击,却又俄然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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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那是谁都承受不了的老年丧偶的悲恸。
闰之夫人虽然不曾读过多少书,然而做了二十几年的诗人之妇,气质大有变化。殁前一年正月在颍州,堂前梅花盛开,月色澄明,她看苏轼闲着无聊,便劝他邀他的朋友来花下饮酒。
衰年咎责,移殃家室。此月一日,以疾不起。痛悼之深,非老人所堪。奈何,奈何!又以受命出帅定武,累辞不获,须至勉强北行。家事廖落,怀抱可知。因见青神王十六秀才,亦为道此。会合何时,临书凄断。
去乡三十年,风雨荒旧宅。
书中所说“王十六秀才”,即王箴,字符直者,乃闰之夫人的胞弟,苏轼知杭州时,曾远道来访,住过他家“高斋”的髯舅。

闰之夫人寿虽仅及中年,但她所生两个儿子都已长成,迨二十四岁,过亦二十二岁,且先后因荫得官,都做了承务郎。夫人临终时,除了长子苏迈在外当河间令不在身边外,其他的亲人都在病榻前送终,比她婆婆福气好多了。
她便是这么一个能干又体贴的主妇。
泛泛东风初破五。江柳微黄,万万千千缕。佳气郁葱来绣户,当年江上生奇女。

夫人新丧期内,苏轼已奉出帅定州的新命。在答眉州乡邻杨济甫书中,略道自己老境的凄99lib.net怆:
在闰之夫人逝后第十天的凌晨,苏轼将赴早朝。盥漱毕,看看时候尚早,依照他的习惯,在净榻上假寐片刻,不料却已回到了眉县纱縠行的老宅。在宅后蔬菜园里转了一圈,回头坐在南轩,看见几个庄客在搬运泥土,填塞小池。掘得的土中发现有两支芦菔根,庄客们很高兴地在大嚼。苏轼拿起笔来,想作一篇文章,写了几句:“坐于南轩,对修竹数百,野鸟数千。……”
她的夫弟苏辙有《祭亡嫂王氏文》,对于她那农家朴实的本性,更是赞仰备至,如言黄州起复以后,亲眼看见这位嫂子处富贵的生活态度:
汴梁城中,富骄穷谄的读书人多如过江之鲫,闰之夫人虽然缺乏书物的教养,但就凭借这份天赋,使同样流着农民血液的苏轼,对她生出人品上的敬爱,得到精神上统一的愉快和夫妇协同的幸福。尤其近几年来,苏轼邯郸梦醒,深切感到驰骋名场,声华过眼,心里只有一片空虚,正在努力寻取如何走下这座政治台阶,以便偕同老妻平安归去,收回失落已久的乡园旧梦时,不料造物弄人,却又夺去了这个忧患余生里的老伴,恢复田园生活唯一的助手,使他好似突然被孤立于空空洞洞的原野里,回顾苍茫,无言泪下。原想做回一个眉县的老农,但现在这个孤独的农人,如从田间踽踽归家,再也没有人在家门口等他了;日间在田地上劳作,再也没有人给他送饭了。他在祭文里,沉痛自誓:
闰之夫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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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虔诚的佛教徒,苏轼曾在她过生日时,取《金光明经》的故事,买鱼放生为寿,并作《蝶恋花》词一阙:


词中所说“三个明珠”,是指迈、迨、过三个儿子,闰之夫人二十五岁上生了苏过,以后就不再有生养了。苏过非常孝顺父母,后来侍父南迁,一直以远离暂厝京师的母柩为恨。免丧前,他在惠州亲自书写《金光明经》四卷,手自装潢,送虔州崇庆禅院新经藏中,为亡母祈求冥福。
接着则是苏轼发生了“御史台狱”那一场滔天大祸,这是婚后的第十二年。她很坚强地面对任何灾难,拖着一家数十口,从湖州投奔在南都的夫弟。苏轼幸未杀身,却已是破家的噩运。
闰之夫人临终这天晚上,对她的儿子们留下遗言,将她仅有的一点私蓄,要请个有名的画师绘制佛像,供奉丛林,受十方礼拜。后来就由苏轼的好友、当代人物画的第一高手李龙眠(公麟)画了释迦文佛及十大弟子像,供奉京师。苏轼亲撰《释迦文佛颂》。
闰之夫人嫁后一两个月,就跟从丈夫离开了家乡,从此随他宦游四方,从来没能安居一地。何况政治生涯,升沉无定,她也必须跟着过惊涛骇浪里的日子。她只谨守着农家妇女朴实勤劳的传统,以最坚强的毅力,为丈夫支撑门户。
惟存一束书,寄食无定迹。
他已没有别的什么可想——这空虚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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