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颍州·扬州·定州
一 颍水之鱼
目录
第一章 食蓼少年
第一章 食蓼少年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第三章 马入尘埃
第三章 马入尘埃
第四章 黄楼
第四章 黄楼
第四章 黄楼
第五章 乌台诗狱
第五章 乌台诗狱
第六章 黄州五年
第六章 黄州五年
第六章 黄州五年
第七章 飘泊江淮
第七章 飘泊江淮
第八章 风雨京华
第八章 风雨京华
第九章 书斋内外
第九章 书斋内外
第九章 书斋内外
第十章 杭州去来
第十章 杭州去来
第十一章 颍州·扬州·定州
一 颍水之鱼
第十一章 颍州·扬州·定州
第十二章 惠州流人
第十二章 惠州流人
第十三章 海外东坡
第十四章 北归
第十四章 北归
后记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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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看握手了无事,千里一笑毋乃迂。
当地有个传说:“世乱颍水浊,世治颍水清。”这时候,河水清澄如镜,苏轼为排遣心底的彷徨,每次湖上泛舟,都喜欢倚在船舷上,欣赏水中自己的面影。风吹水动,他的面影随着水面波纹发生种种变化,看得他入了神,喃喃自言:“画船俯明镜,笑问汝为谁。忽然生鳞甲,乱我须与眉。散为百东坡,顷刻复在兹。”诗人者,不失其赤子之心者也。苏轼一离开汴京,肩上抖落一身尘污,马上情绪轻松,苏醒了诗人的性灵;今日面对“颠倒眩小儿”的河中幻影,他心境平和,也就乐于与水相嬉起来。
春庭月午,摇荡香醪光欲舞。步转回廊,半落梅花婉娩香。
新堤旧井各无恙,参寥六一岂念吾?
公退清闲如致仕,酒余欢适似还乡。
颍州地平无山,只有一条贯穿州城的颍水,西入于淮。苏轼常去泛舟,诗言:“我性喜临水,得颍意甚奇。到官十日来,九日河之湄。吏民笑相语,使君老而痴。使君实不痴,流水有令姿。……”
霜余已失长淮阔,空听潺潺清颍咽。

欧阳家的两位公子,此时也还在家守制。
苏轼在湖边会客饮酒,看网师迁鱼,心里有很多感慨。人有辽阔的天地可养,何苦再被困在这个狭窄的政治天地里,争相杀戮;必须如网中活蹦乱跳的湖鱼,挣扎着,挣扎着,早日脱网,回归江海,还我自由。苏轼这一晚被酒夜归,睡在床上,心潮起落,一夜无眠。
濊濊发发须臾间,圉圉洋洋寻丈外。
不久,季孙因苏轼的推荐,得换文官资历,除知隰州,他便有机会到颍州来访苏了。
欧阳修有四个儿子:长子藏书网发,字伯和,进士,官至少府中丞;次子奕,字仲纯,此时皆已去世;现在颍州守薛太夫人丧的是三子棐(叔弼)和四子辩(季默)。
欲将公事湖中了,见说官闲事亦无。
尺书真是髯手迹,起坐熨眼知有无。
二三贤守去非远,六一清风今不孤。
我闻其来喜欲舞,病自能起不用扶。

现任颍州州学教授的是陈师道,元祐初,由于苏轼的推荐,以布衣出任徐州教授,后除太学博士,来京为苏门中人,与共游宴论学,不料被言官们摭拾了他在徐州任内,私自越境谒苏于南都的差错,改降颍州教授,恰恰成全他们此时重聚一堂的愉悦。

草头秋露流珠滑,三五盈盈还二八。
一听说刘景文来了,苏轼欣喜欲狂。不但是诗酒好友到了,恍如杭州的西湖也藏在他的袖筒里给带来了,作《喜刘景文至》诗,充分表现这位老人不甘寂寞、热爱朋友的性格以及他和杭州的感情:

…………
…………
不妨更有安心病,卧看萦帘一炷香。
佳人犹唱醉翁词,四十三年如电抹。
张方平识拔苏氏兄弟最早,那时候,他们还只是生长于西南偏鄙之地的眉州少年,依靠方平的推介才得受知于欧阳修,得欧阳的揄扬,才被中朝其他大老所注意。这种知遇和识拔的恩感,苏氏兄弟刻骨铭心,无时或忘。但看张方平退休后,隐居南都的十五年间,苏轼只要一有机会,必往乐全堂谒候这位寂寞而又多病的老人,前后去过六次,得相晤言者五回,最后一次是今年五月
九九藏书网
间赴京途中,绕道相见,方平自知不久人世,临别时有后会难期的感怆。苏轼祭张太保文说:“……我晚闻道,困于垢尘。每从公谈,弃故服新。顷独怪公,倒廪倾囷。尽发其秘,有怀毕陈。曰再见子,恐无复辰。出户迟迟,默焉衔辛。”原来这次就是他们的永诀。
因嗟萍梗才名客,自叹匏瓜老病身。
欧阳文忠于熙宁四年(1071)六月以太子少师致仕,欢喜颍州这个地方的风土,他就居家于此,明年闰七月就逝世了。他的遗孀薛太夫人于元祐四年病逝,欧阳一家都在颍州守丧,尚未终制。苏轼莅任数日,即往会老堂拜祭文忠夫人的灵堂,祭文中也说:
颍州少有山林名胜可玩,公余暇日,只能诗酒为娱。苏轼这一时期,政事清闲,心情平静,既自下了决心,明年一定求去,心理上有了这个退步,就觉得浑身舒坦,经常邀客饮酒,作诗不倦。周益公(必大)题跋(《跋赵德麟饯饮湖上舟中对月诗》)说:“……集中自放鱼长韵而下,凡六十余诗,历考东坡所至岁月,惟颍为少,而留诗反多。”即是此故。


轻烟薄雾,总是少年行乐处。不似秋光,只与离人照断肠。
到颍不久的十月间,苏轼臂痛旧病复发,索性向朝廷告了假,在家偷懒。病中作三绝句,觉得眼前的清闲欢适,也和致仕还乡一样,心里非常满足,如言:
苏轼如此耽于宾朋诗酒之乐,使体贴他的王夫人也几乎变成了诗人。刚过了年,正月十五夜,聚星堂前,梅花盛开,月色鲜明,王夫人看他独坐无聊,便说:



“春月胜于秋月,秋月令人有凄惨的感觉,春月却令人和悦。何不召赵德麟这些人来,饮酒花下?”
三日后,再祭,苏轼书方平别子由诗,留存荐福禅院,以志永念。方平写这诗,时当苏轼甫脱台狱,谴谪黄州之初,而苏辙被贬筠州监酒,遄程往谒方平,临别所赠,字字皆为患难中所见的真情。苏轼回念平生,独记此诗,是有他非常深沉的感念的。张安道原诗云:
今人不作古人事,今世有此古丈夫。www.99lib.net
颍州和杭州一样有个西湖,十里长,两里阔,因湖址位于州西二里之地,所以亦称西湖。湖边林木翳茂,水色清明,算是此地一大胜迹。苏轼到任之初,有一颍州人告他道:“内翰只消游湖中,便可以了郡事。”足见该地政务清闲。苏轼大为快慰,秦少章因作一绝曰:
聚星堂上谁先到,欲傍金樽倒玉壶。
四海共知霜鬓满,重阳能插菊花无?
煞风景的是陈师道持律不饮,两欧阳又不肯作诗,苏轼是个喜欢热闹、乐与人同的人,禁不住这份寂寞,变出许多花样来,劝师道开酒戒,催二欧阳作诗。
明年春水涨西湖,好去相忘渺淮海。
倦压鳌头请左鱼,笑寻颍尾为西湖。

翌年八月,苏轼在扬州,撰张方平墓志铭,方平的儿子张恕,是个浑人,希望将他父亲一生事迹,统统写进去,越长越好。张方平是国之元老,许多事迹必与政治上的人事有关,岂能全部“实录”。苏轼不理他的要求,文成,才七千余字,苏轼郑重地设位祭告后,才交张恕上石。
天明小儿更传呼,髯刘已到城南隅。
……文献相续,有晏殊、欧阳修之遗风。顾臣何人,亦与兹选。
元祐六年(1091)十二月,张方平在南都病逝,享寿八十五岁。初八日讣告到颍,突然打破了苏轼生活的宁静。即日在荐福禅院举哀奠祭,与僚友商议,用唐人服座主丧、缌麻三月之礼成服。
苏轼初游西湖,听湖上歌手在唱一阕《木兰花令》词,分明还是欧阳修的遗作。时间已经过去将近半个世纪,不仅欧阳早已做了古人,这地方,连亲炙过文忠笑貌的人,也几乎没有了。唯有这老门生,面对寂寞的湖光,将那人生朝露的悲哀,步韵谱成同调的小令:九九藏书
于是,邀了赵令畤来,饮酒花下。


“我不知道你也能做诗,这真是诗家说的话哩!”
失眠的心事,化成一首小诗,如言:
江淮旱久尘土恶,朝来清雨濯鬓须。
白发苍颜,复见颍人。颍人思公,曰此门生。虽无以报,不辱其门。
别后新诗巧摹写,袖中知有钱塘湖。
轼题后曰:
苏轼于元祐六年(1091)八月廿二日到颍州(今安徽阜阳)任。
与予同是识翁人,有西湖波底月。




叔弼中过乙科,只因文忠年迈,在家侍父。元祐初,曾膺实录院检讨的任命,却被刘安世劾为谄佞浅薄,追改集贤校理,宦途甚不得意。季默官止承议郎。兄弟都是洁身自守的大家子弟,叔弼且是苏轼的亲家,苏迨的岳丈。



但愁数罟损鳞鬣,未信长堤隔涛濑。
颍州政务清简,而重要的僚友又多旧识,苏轼自诩“宾客之美”不减欧阳当年。因此,他在这段短时间里,个人生活非常恬适、愉快。
最重要的人物,首先要数地位仅次于知州的通判,恰是苏轼在杭州时的旧识,赵令畤,字景贶,宗室燕懿王九九藏书网德昭的玄孙,其时正以承议郎为颍州的签书判官。苏轼非常欣赏他的干练和才华,“吏事通敏,志节端亮”,为他作《秋阳赋》《洞庭春色赋》,替他改字“景贶”为“德麟”,并作《赵德麟字说》;后来又两次状奏朝廷(《荐宗室令畤状》),特别推荐,认为政府应该打破“理国治民不及宗子”的老规矩,使宗室中的人才,也有平等的机会出头,使他终于得除光禄丞。苏轼喜欢替朋辈改名字,前有昙潜之改参寥,李豸之改李廌;后有景贶之改德麟。虽说是他的癖好,但也只限于他所非常欣赏的朋友。
苏轼大喜,却道:
四十三年前的皇祐元年(1049),欧阳修曾知是州,现在是白头门生,接踵而至,所以到任谢上表里很兴奋地说:
其实这时候,苏轼也并非完全没有烦恼。他烦恼的是颍州的公使库钱太少,同是一州,要比杭州少三分之一的光景,使他“到颍未几,公帑已竭,斋厨索然”,无法接待朋友。所幸的是不论斋厨如何索然,供馈如何寒碜,要来的好朋友还是会来的。九月初,苏轼接到刘季孙从杭州寄诗来:
一榻从兹还倚壁,不知重扫待何人。

十里荷花菡萏初,我公所至有西湖。
苏轼就用王夫人的语意,作《减字木兰花》词:
过江西来二百日,冷落山水愁吴姝。
元丰三年,家弟子由谪官筠州,张安道口占此诗为别,已而涕下。安道平生,未尝出涕向人也。元祐六年十二月薨于南都,将属纩,问后事,但言伸意子瞻兄弟。是月十一日举哀荐福禅院,录此诗留院中。
平生所乐在吴会,老死欲葬杭与苏。

当时,西湖夏后秋涸,东池水浅,湖鱼在浅水里窘迫跳跃,非常痛苦。苏轼接受同僚的建议,招了网鱼师来,将困在东池的鱼,迁到水深的西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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