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十 惘惘出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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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食蓼少年
第一章 食蓼少年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十 惘惘出都
第三章 马入尘埃
第三章 马入尘埃
第四章 黄楼
第四章 黄楼
第四章 黄楼
第五章 乌台诗狱
第五章 乌台诗狱
第六章 黄州五年
第六章 黄州五年
第六章 黄州五年
第七章 飘泊江淮
第七章 飘泊江淮
第八章 风雨京华
第八章 风雨京华
第九章 书斋内外
第九章 书斋内外
第九章 书斋内外
第十章 杭州去来
第十章 杭州去来
第十一章 颍州·扬州·定州
第十一章 颍州·扬州·定州
第十二章 惠州流人
第十二章 惠州流人
第十三章 海外东坡
第十四章 北归
第十四章 北归
后记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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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从政治罗网里脱逃出来的苏轼,一出都城,便觉天地辽阔,心想另求一个安身之地,应该不难,实在觉得没有违心背性,非要做官不可的道理。

欧阳修的《日本刀歌》,又是宋人咏物诗中的代表之作,自己是此中高手,这次却出个难题给苏轼,要他为所珍藏的石屏风赋一首诗,于是便有《欧阳少师令赋所蓄石屏》诗:
苏轼自颍入淮,再过泗州时,记得五年前扶丧回蜀,在此遇到逆风,三日不能开航,船上人劝他向僧伽灵塔祷告,果有应验。苏轼认为只是“巧合”,大公无私的神明,何分厚薄,而做祷告的人,都只为了私自的方便。耕田的农夫希望下雨,而割草的人却要天晴,去舟要顺风,来船便将抱怨,假使人人都要祷告得称心如意,这神明岂不太难做了。
不画长林与巨植,独画峨眉山西雪岭上万岁不老之孤松。
北宋士大夫间的风气,败坏到这个地步,也是苏轼所意想不到的现实。欧阳修一生更历忧患,精力早衰,他的头发完全白了,终年牙痛,已经脱落了好几个,两耳重听,本来是深度的近视眼,这时候,几已接近失明了,仅辨黑白而已。最严重的是患有多年的消渴疾,即今之糖尿病,时发时愈,全身肌肉消瘦,自言“弱胫零丁,兀如枯木”,以致步履维艰,更形衰老。
…………
眼看时事力难胜,贪恋君恩退未能。
圣明宽大许全身,衰病摧颓自畏人。

苏轼自嗟临事如病热狂,不能节制进http://www.99lib.net退,现在则像一个喝醉酒的人,摔了一个大跟头,幸而没有受伤,倒也吓醒了迷梦。《颍州初别子由》诗里,写尽只有兄弟二人自己才能体会的人生失意的哀伤。
九月间,兄弟相偕同往颍州,晋谒致仕后闲居里第的欧阳老师。
鸟乐忘罝罦,鱼乐忘钩饵。
石屏风这个题材,更是平凡,不过石上有纹,颇似松影而已。苏轼运用其丰富的想象力,联想出两个画松的古人,因这两个画家生前不遇,想象这块石上的松影,定是这毕、韦二人,含愤地下的精气,沦入石中所形成的画面。经此点染,便在这本是“块然一物”的石屏风里,添入了画师的灵魂,写成一篇非常生动的好诗。难怪欧阳为之大乐。
唐诗以抒写感情为主,几已写尽人类情绪上各种隐微曲折的变化,穷极工致,后人很难在这上面更有超越的成就。而宋代的散文非常发达,宋人就以锻炼文章的方法,用之为“知性之诗”,别辟途径,与唐诗争胜。所以,中国诗史中,咏物诗为宋人的特色。
陈州城北有个柳湖,是当地的一大名胜。湖边古柳万株,树皆合抱,南山老松,蛟龙蟠屈,苏辙曾有《柳湖感物》之作。
神宗是个对文字很挑剔的君主,他先已喜欢苏轼的文章,初次召见,听了他那明快的议论,认为足以破疑解惑,即欲拔置左右,委为修注官。无奈格于王安石的反对,以后又屡在御前谤毁他不是个纯正的学者,终以谢景温的诬告,逼得苏轼只好自请外放。
士人从仕,能得人主的知遇,该是多不容易的造化,而苏轼是既得其“知九九藏书网”,而无其“遇”。
苏轼幸已逃过谢景温诬告这一关,出为杭州通判。离京在即,回首从政以来,忽已十年,当初一心以为参加了匡时济世的大事业,不料自少至长,努力追求的政治生活,竟如儿戏一般荒谬,幻灭的悲哀,令他惘然若失。
何人遗公石屏风,上有水墨希微踪。
杭州府衙,设于凤凰山之右麓,依山兴建,府廨左右,分设通判南厅北厅各一所,另一通判鲁有开住南厅,苏轼便居北厅。
愿公作诗慰不遇,无使二子含愤泣幽宫。
苏辙诗鄙薄柳花的浮浪而爱松性的坚实,这见解很合乎他的个性。但是老兄以为不然,和诗说:“子今憔悴众所弃,驱马独出无往还。惟有柳湖万株柳,清荫与子供朝昏。”这样的好友,为何要讥评它?何况宇宙万物,四时各有盛衰,南山孤松如压在雪底,即使“抱冻不死”,人家看不到,它也无法表显于世,还有谁来赞扬它呢?苏轼今日自有这个感慨:物各有遇有不遇,但是千万不能被埋没。
古来画师非俗士,摹写物象略与诗人同。
含风偃蹇得真态,刻画始信天有工。
身行万里半天下,僧卧一庵初白头。

迟钝终须投劾去,使君何日换聋丞。
苏轼在陈州弟家,盘桓了七十多天。张方平因反对新法,于熙宁三年正月出判应天府而至陈州,哪知陈州的监司官,现在也都换了一班新进的后生,趋时兴利,道九-九-藏-书-网不相谋,方平说:“吾衰矣,雅不能事少年,不如归去,以全吾志。”遂向朝廷再三要请以南京留台名义告了老。苏轼作《送张安道赴南都留台》诗说:“我亦世味薄,因循鬓生丝。出处良细事,从公当有时。”
人生真有命运这样东西,挡在前面,引领人懵懂前行吗?尽管有人不肯承认它,以为人自有力主宰一切,不幸有更多的经验事实,使人们不得不承认:人,实在很脆弱,常被命运所捉弄。
熙宁四年(1071)七月,苏轼挈带一家大小——继室闰之夫人、发妻所生现已十三岁的长子苏迈、去年新生的次子迨等,乘舟出都。先到陈州去谒候张方平,与在陈州做学官的弟弟苏辙晤聚。
苏轼认为欧阳的年纪还不算太老,身体之所以坏到这个地步,显然是忧劳过度之故,只看自己还只三十六岁,头上已生白发,忧劳伤身,真不值得。《颍州初别子由诗》说:“……我生如飞蓬。多忧发早白,不见六一翁。”
神机巧思无所发,化为烟霏沦石中。
苏轼未第制科以前,声名先已上达九重,初次诣阙陛见,英宗皇帝即欲破格擢用为知制诰那样的御前重职,宰相韩琦提到“馆职必先试而后用”的规例,英宗还说:“不知能与不能,才要考试。如轼者,有所不能耶!”君主的信任达到如此深切的地步,不能不说是罕见的异数。然而,谁能想到英宗会那么短命,还来不及用他就已崩殂。
兄弟两人,虽然一样的不得意,但是苏辙走得早,毛羽未伤,所以苏轼称之曰:“至今天下士,去莫如子猛。”
我恐毕宏、韦偃死葬虢山下,骨可朽烂心难穷。九-九-藏-书-网
得行固愿留不恶,每到有求神亦倦。
我生飘荡去何求,再过龟山岁五周。

兄弟俩在颍州欧阳家住了二十天后,于此分手,在苏轼的感觉中,认为相较以前三次分别,此次滋味特别酸冷。

欧阳修文章风节,负天下重望,但于英宗治平年间朝廷“濮议”中,被吕诲、彭思永攻击得灰头土脸。平生提携后进,不遗余力,但被门生蒋之奇造作“帷薄不修”的蜚语,连遭污蔑,意冷心灰。自治平四年出知亳州后,就接二连三以体弱多病为辞,自请退休。到调知蔡州时,更是决心求去,门人蔡承禧劝他道:“公德望为朝廷所重,未及引年(规定告老的年纪),岂容遽去?”欧阳修叹道:“某平生名节,为后生描摹殆尽。惟有速退以全节,岂能更待驱逐乎!”
物,本是“死”的东西,要将它写“活”,实在不大容易。苏轼早年在凤翔时,写过一首《石鼓歌》,将历代文字流变间的人物,一一引进诗中,便将活泼泼的生命赋予了死的石鼓,后世评者认为胜于韩愈的旧作。

今我身世两悠悠,去无所逐来无恋。
苏轼离京时,还是秋暑难当的七月,一路盘桓,直到十一月二十八日,始抵杭州,途程几已半年。
欧阳修虽然须发尽白,满身疾病,但据苏轼说,气色甚好,谈锋还是很健。苏轼劝老师道九九藏书:“已将寿夭付天公,彼徒辛苦吾差乐。”那些当权的人,只有辛苦,哪里能如老师这样自由自在的快活,这是安慰老人的话,但也想不到未及一年,欧阳便在颍州谢世。
住入官邸后,依照俗例,要祭灶,要请四邻吃酒,乃作绝句两首,代柬寄陈州苏辙:
行至龟山(今江苏盱眙),诗曰:
这次情形不同当年,万一再遭逆风,苏轼决定不再求神,怅然道:
崖崩涧绝可望不可到,孤烟落日相溟濛。
在陈州初遇张耒。耒字文潜,淮阴人,其时方从苏辙问学,所以起初别人都说他是“少公之客”。他的诗,学白乐天,务为自然平淡,尤精绝句,如《偶题》云:“相逢记得画桥头,花似精神柳似柔。莫谓无情即无语,春风传意水传愁。”苏轼称之曰:“文潜容衍靖深,独若不得已于书者。”至元祐中,苏轼在翰林,荐耒出任馆职,始为东坡门下四学士之一。
…………
莫上冈头苦相望,吾方祭灶请比邻。

船中无事,做了八首小诗,其中有一首说:

苏轼从中国西南的边城眉山出来,而今将往东南的海滨,已经走尽了半个中国的一条直径,如此奔波劳碌,真还不知所为何来。
何必择所安,滔滔天下是。
在泗州与一旧识的庵僧重逢,别来不过五年,但却发现他的头上也有白发了。时间是造物主之极大的公平,无分贵贱,无分劳逸,到时候都将同样老去,奔走道路的劳人和闲卧庵中的和尚既然一样,则又何苦如此“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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