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颍州·扬州·定州
二 颍扬之治
目录
第一章 食蓼少年
第一章 食蓼少年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第三章 马入尘埃
第三章 马入尘埃
第四章 黄楼
第四章 黄楼
第四章 黄楼
第五章 乌台诗狱
第五章 乌台诗狱
第六章 黄州五年
第六章 黄州五年
第六章 黄州五年
第七章 飘泊江淮
第七章 飘泊江淮
第八章 风雨京华
第八章 风雨京华
第九章 书斋内外
第九章 书斋内外
第九章 书斋内外
第十章 杭州去来
第十章 杭州去来
第十一章 颍州·扬州·定州
二 颍扬之治
第十一章 颍州·扬州·定州
第十二章 惠州流人
第十二章 惠州流人
第十三章 海外东坡
第十四章 北归
第十四章 北归
后记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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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年秋天,与颍州相邻的庐州、濠州、寿州都大闹饥荒,老百姓吃树皮草根为活,盗贼蜂起。逃荒的难民,扶老挈幼,络绎于途,万一北来,颍州首当其冲。苏轼说:“若流民至颍,而官无以济之,则横尸布路,盗贼群起,必然之势也。”抚辑难民,政府必须先有准备。所以,他于十二月二十五日上《论淮南盗贼,乞赐度牒、籴斛斗,准备赈济淮浙流民状》,打算卖了度牒,购储小麦、粟米、菉豆(绿豆)、豌豆四色,封桩斛斗,候有流民到州,逐旋支给赈济。
漫山塞壑疑无地,投隙穿帷巧致身。
苏轼一生有三大目标:一是艺术的创造冲动,二是善善恶恶的道德勇气,三是关心人类的苦难。这三者,构成他的生命热情。做地方长官,不仅可以避免小人的围攻,脱逃个人的祸患,最大的好处是亲民之官,至少有机会为老百姓做些事情,清弊除害,直接从水深火热中拯救人命。
映积读书今已老,闭门高卧不缘贫。
三月十六日,到扬州任。大家料想不到这诗人太守办的第一件公事,竟是停止举行正在轰轰烈烈筹备中的万花会。
今年吾当请广陵(扬州),暂与子由相别。至广陵逾月,遂往南郡。自南郡诣梓州,泝流归乡,尽载家书而行,迤逦致仕。筑室种果于眉,以须子由之归而老焉。不知此愿遂否?言之怅然也。(《东坡志林》)

研究这弊端的由来,因为从前的发运司,听任纲运的船夫们搭载部分私货,征商(包税的人)不得留难,所以船上都很富厚,视官舟为家,自行弥补缺漏,货皆速达而欠折绝少。但自熙宁以后,执掌库藏、金宝、货物权衡、度量等事,隶属户部的金部官吏与转运使却要点检私载,因为从中可以“留难需索”,把纲运梢夫敲诈得穷困骨立;富商大贾既不肯冒险交漕船载货,船夫们只好专门偷盗官米。因此漕运欠折,年年增加,纲本漕法,两皆败坏。
直到自己积资应该迁升朝散郎一官时,他便请求朝廷将此一恩例,移给直方充赏,“亦使臣今后使人,不为空言”。不料仍为吏部所格。人谓苏轼不欲参加磨勘,是他不在乎爵禄的99lib•net高处,其实他只是对李直方负责实现他的诺言而已。
晁无咎是苏门四学士中受知于苏轼最早的一人。元祐初,在京为秘阁校理,现正通判扬州,得到老师移守本州的消息,只因限于职守,不能出境往迎,所以呈诗为代。他已听到了老师在泗州维舟祷雨的事,所以说:“麦如栉发稻立锥,使君忧民如己饥。”又说:“世上谗夫乱红紫,天教仁政满东南。”苏轼读了,不禁拂髯大笑,心中充溢着快慰的感情,次韵诗说:“每到平山忆醉翁,悬知他日君思我!”
这时候,腊月严寒,久雪不霁,苏轼与通判赵令畤登女郎台远眺,只见白茫茫一片银色世界。晚上耽念着,如此冰封雪冻的日子,那些无衣无食的饥民怎么得了?兀是睡不着觉,心想先拨出百余石粮食来,做炊饼救济他们。将这主意和王夫人商量时,夫人说:
一尊酒,黄河侧。无限事,从头说。相看恍如昨,许多年月。衣上旧痕余苦泪,眉间喜气占黄色。便与君、池上觅残春,花如雪。
十二日到泗州,因为淮东淮西,连年闹旱荒,祷于大圣普照王灵塔,求雨。
灾荒是盗贼的温床,百姓的饥寒固然需要救济,而盗贼的缉捕,确保治安,更其不容疏忽。
到颍半年,始此上问,懒慢之罪,踧踖无地。中间辱书,及承拜命贰卿,亦深庆慰。然公议望公在禁林,想即有此拜也。春暖起居如何?某移广陵,甚幸。舍弟欲某一到都下乞见,而行路既稍迂,而老病务省事,且自颍入淮矣。不克一别,临书惘惘。
火上加油的是户部执掌仓廪的仓部,不问情由,认定纲运欠折皆因仓司头子向纲梢要钱要物的缘故,遽然立一仓法,命令真、扬、楚、泗转般仓依该仓法行事,将各处斗子(仓库出纳)裁汰一半。命下之日,扬州转般仓的斗子四十人全部陈请归农;虽然暂时留住了,如此法必行,现任的斗子必致星散。这种倒果为因、因噎废食的办法,只使纲运更加紊乱而已。
三月初三,苏轼已经离开颍州,到了安徽的怀远县,与迨、过二子游了涂山和荆山,过濠州、寿州和楚泗之间,沿途屏去吏卒,亲自深入村落,访民疾苦。当时新麦初熟,政府催收人民的积欠,十分紧迫,农民还不出钱的,宁愿流走道途,不敢归乡http://www.99lib.net。一路上看见很多很多这样的游民,苏轼不禁感叹道:“苛政猛于虎这句话,向来不敢太相信。现在亲眼见到的事实,则是水旱之灾,杀人百倍于虎;而民畏催欠,又更甚于水旱灾荒!”

掠地冲风敌万人,蔽天密雪几微尘。
遥知更上湖边寺,一笑潜回万室春。
苏轼决心俟机求退,不料还有这次调职的新命。不过心想到扬州去转一转也好,希望从扬州一直回家乡去,等候子由回来,就这样独自做着非常朴素的还乡之梦:
状言:“臣至淮南,体访得诸处税务,数年来刻虐日甚,商旅为之不行,其间课利虽已不亏,或已有增剩,而官吏刻虐,不为少衰。”认为这原因并不完全由于国家财用窘急,转运司督迫所致,显然是税务官吏希望年终奖金,借关市法来敛百姓,饱私囊;还有一个怪现象是盐酒税务监官,虽是卑职,但缙绅士人、公卿冑子,也未尝没有由此晋升的,现在他们却与专栏秤匠一处分钱。这位最重士人气节的老臣实在看不顺眼,不禁大喊:“礼义廉耻,国之四维;四维不张,国乃灭亡!”要求朝廷悯救风俗,全养士节,废除这个“税务岁终奖格”。
殊不知苏轼不但无意于此,对于汴梁这紫陌红尘,避之唯恐不远。他立即决定,取道下淮,径赴扬州。给范祖禹信说:

然而,苏辙在热烘烘的政场中,并不那样想。距今三个月前,他们兄弟俩的第一号政敌刘挚已经罢官离京,那些台谏官们失掉靠山,也不会再想兴风作浪了。此时倒真希望苏轼能回到朝中来,一同施展他们的政治抱负,上报太皇太后的恩宠,尽一份从政士人应尽的责任。
颍州农田收成,经常不好,这年又苦干旱,苏轼虽也遣官向张龙公庙祈雨,但认为根本的工作应该是办好水利工程。为此他奏请朝廷将原来派修黄河的夫役,留一万人开掘辖境内的沟洫,顺便构筑清河三闸,通焦陂水,浚治西湖。经诏许施行,直到他离任以后,才次第完成。
匆匆过了新春,元祐七年二月,朝廷告下,调苏轼以龙图阁学士充淮南东路兵马钤辖知扬州军州事;晏知止来代。
苏轼和作,但说:“忍寒吟咏www.99lib.net君堪笑,得暖欢呼我未贫。”充满了民胞物与的热情。
途中,得晁补之以诗来迎。
苏轼沿途访见地方官吏催缴民欠的凶暴,与农民多年灾歉之后,无力归偿,流离道路的悲惨,心里一直不平。这件事情,他在杭州时,朝廷曾因灾殄诏求直言,他即应诏论列四事,其中即有宽免民欠一项。不料事为执政所格,初则诿称未见此状;经苏轼别录再奏,朝廷准赐缗钱百万,籴米备赈;而发运使王觌又坚称米贵不籴,致使次年水灾,无粮可救。宽免民欠一项,也未曾实施。
苏轼状请朝廷撤销仓法,追问金部官吏不取圣旨、擅自立法、刻剥兵梢的罪行,并查发运转运司吏的责任和情弊。
颍州的政事虽说清闲,但也并非完全无须作为。苏轼在任,不过短短半年,可也着实做了几件大事。
苏轼续又听得泗州也和扬州一样,转般仓的斗子逃掉了十二人,他认为这仓法不废,听任各州斗子们纷纷逃散,则纲运前途不堪设想。八月一日续上《乞罢转般仓斗子仓法状》。
直方先在就近处缉获尹遇的党羽,侦得尹遇已经远逃到寿州霍邱县的成家寨去了。他就亲率弓手追缉,化装为贩牛小客,到尹遇匿处掩捕。尹遇持械抵抗,直方亲手将他刺倒,遂一举成擒。
譬如说,七月下旬,苏轼毅然上《论纲梢欠折利害并劾仓部金部发运转运官吏情罪状》,即是他在扬州兴利除弊的一大政事;士大夫中,也只有他这样刚直不屈的人,才有那种一举参劾内外大吏,取怨一身而不悔的勇气。
八月初五,苏轼又上《乞罢税务岁终赏格状》,他的观点非常有趣。
税务官以“超收”为功勋,官与役一处分钱,为现代人所习见的常事,但是宋代的苏轼却大为诧异。
苏轼以《论八丈沟利害不可开状》申复尚书省,打消了这个为害地方的计划。
苏轼大喜道:“吾事济矣!”立刻草放积谷赈济奏,一面便叫赵令畤去办。教授陈师道卧病在床,听到这事,非常感动,寄了诗来,题名“雪中”:
而且,与八丈沟相关联的万寿、汝阴、颍上三县,旧有坡塘,久已化为民田,或由政府永租与佃户使用,为时都在五六十年以上,几与自产无异。假如一旦强制收回,则那三县http://www.99lib.net的农民失业者必众,人情骚动,为害不小。

清颍东流,愁来送、征鸿去翮。情乱处,青山白浪,万重千叠。孤负当年林下意,对床夜雨听萧瑟。恨此生、长向别离中,凋华发。
这奏状,迅速得到朝廷明诏:“淮南东、西、两浙路诸逋负,不问新旧,有无官本,并权住催理一年。”正是听从苏轼的请求而发。扬州得此讯时,苏轼时作《和渊明饮酒诗二十首》,因此,有“诏书宽积欠,父老颜色好。再拜贺吾君,获此不贪宝”的诗句,即系咏此。
直方惶恐受命,他有老母,已经九十岁了,母子泣别而行。

当时,开封各县常闹水患,官吏不究本末,将原有坡塘凿破,决水于惠民河;惠民河涨了,使陈州也闹大水。这样一路推下来,最后又计划要开凿邓艾(八丈)沟与颍河,凿黄堆注水于淮,认为这样可以疏导积水,消灭水患,其实这是“以邻为壑”的办法。幸而尚书省行文各有关地方勘会,苏轼通晓水学,适至其任,马上派人用水平实地测量,查得淮河的涨水线,高于新沟几一丈,假使凿破黄堆,注水于淮,则低于淮河的颍州各县,尽成鱼鳖之乡了。
当时,洛阳牡丹,扬州芍药,名冠天下。每年春,洛阳举行花会,万人空巷,赏花作乐,这风气传到东南来,扬州也跟着以芍药为主,作万花会,一次用花十余万枝,既使花圃凋残,而胥吏缘此为奸,借这名义剥削老百姓,苏轼说“以一笑乐,为穷民之害”,不该再办,毅然禁止。虽然他心里也知道这是大杀风景的事情。
“这问题,我心里早已有了腹案。目前小民的困乏,不过是粮食和燃料两项,义仓有积谷数千石,便可支散,以救贫民。作院有酒炭数万称,酒务有柴数十万称,可以照原价出卖。贫民得此两项,困难就解决了。”
本州旧有管三、陈钦、尹遇等一帮剧盗,打家劫舍,为民大害,虽经前任剿灭大半,但头目尹遇始终在逃,依然结伙为盗,自称大王,白昼骑马于镇市中劫人,凶悍无比。九*九*藏*书*网
因此特派专差送信到颍州来,约请苏轼趁此交接之间,先往京城一行,见过太后,再赴新任。苏辙的用意非常明显,因为依照宋朝定制,大臣移守,例可奏请过阙上殿,本意固如现代的回京述职,但过阙上殿的大臣,十九会被留京供职,得除二府六卿不等。

苏轼认为直方儒者,却能捐躯奋命,忠义可嘉,应该给予奖励。但是宋朝的法律,官员躬亲获盗,须在半数以上,才合恩例,是只论人数,不讲首从的,所以官吏捕盗者少,而大盗漏网者特多。苏轼没有办法变更法律,无以酬直方。
“你从前曾听傅钦之(尧俞)说过,赵签判在陈州时,办赈济有功,何不与他商量办法?”
苏轼到任不久,审判粮纲欠折人犯,徒流者不可胜数,那些人“衣粮罄于折会,船车尽于拆卖,质妻鬻子,饥瘦伶俜,聚为乞丐,散为盗贼。窃计京师及缘河诸郡,例皆如此”。苏轼认为,这是朝廷的大计,生民的大病,我辈岂可坐视不救?
这次亲历颍州、扬州,虽然麻麦如云,收成很好,但是淮东西诸郡,累岁灾伤,近者十年,远者十五六年了,一岁之熟,不过是百死小民的一线生机而已,并无能力归还陈年积欠;而监司高呼催收,“胥徒在门,枷棒在身”,人户求死不得,纷纷逃亡,尽成流民。这旧欠中十之六七,早经朝廷恩赦了,而官吏刻薄,照样催收,皆因可以从中渔利之故。国家收益无多,而老百姓却被逼得走投无路。因此,他上奏朝廷,乞降内诏“权住催理”,仍下诸路安抚钤辖司,类推讲求,与天下疲民一洗疮痏。
天还未亮,苏轼便派人折柬相邀。令畤到后,便说:
但是,每一想到独在朝中孤军奋斗的老弟,心里总有说不出的迷惘,寄一阕《满江红·怀子由》词给他,重坚旧约:
宋以开封为首都,而开封则是个四通八达的地方,无险可守,所以必须驻扎重兵于京师,以拱卫国家根本之地。兵需食粮,粮食都赖漕运。嘉祐以前,每年运输总额六百万石,欠折(短缺)不过百分之一。苏轼查得去岁全年载运量只有四百五十万石,而欠折总数却高到三十余万石,几达百分之八。苏轼不禁大叫:“运法之坏,一至于此!”
苏轼访闻汝阴县尉李直方,素有干才,忠勇负责,就将此事责成于他,对他说道:“君能擒此贼,当向朝廷力言,给予优赏;不获,亦以不职奏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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