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风雨京华
三 不到中书不是官
目录
第一章 食蓼少年
第一章 食蓼少年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第三章 马入尘埃
第三章 马入尘埃
第四章 黄楼
第四章 黄楼
第四章 黄楼
第五章 乌台诗狱
第五章 乌台诗狱
第六章 黄州五年
第六章 黄州五年
第六章 黄州五年
第七章 飘泊江淮
第七章 飘泊江淮
第八章 风雨京华
三 不到中书不是官
第八章 风雨京华
第九章 书斋内外
第九章 书斋内外
第九章 书斋内外
第十章 杭州去来
第十章 杭州去来
第十一章 颍州·扬州·定州
第十一章 颍州·扬州·定州
第十二章 惠州流人
第十二章 惠州流人
第十三章 海外东坡
第十四章 北归
第十四章 北归
后记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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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亦然。凡事先经给事中书读,并经中书舍人书行者,才将原本留省,录黄过尚书省给札施行。不过唐制只有给事中始得封驳,而宋朝则中书舍人认为不可行时,亦可不书而执奏,称为“缴驳”,实际上,具有除军马财经外的全国政务之审核的权力,所以宋有俗谚说:“不到中书不是官。”
宋朝的政制,以二府——中书省和枢密院及计省三司使为中枢政治的中心,直接隶属于皇帝。枢密院主管天下军马,计省三司使掌理全国财政,除此以外的一切庶政,全部集中于中书省,而中书省又设于禁中。所以中书舍人的职责非常重要,宋朝官制大抵沿袭盛唐,《唐百官志》:
苏轼初至中书,当时的执政当局,因为中书省的公事常有泄漏,所以要在舍人厅的后面,筑一道露篱,禁与同省其他部门往来。这本来是一件必要的保密措施,但他看不惯这种作风,便说:
范纯仁也主张:“消合党类,兼收并用。”
古时的成文法,不如现代完备,所以幕僚业务的法宝,是遵循典故,援引成例。但是苏轼认为世事复杂多变,不能以典常成例当作永远不变的金科玉律,天下没有任何标准,足以适应万事万物。所以他要运用聪明来随机应变,觉得没有思想内容的典常则例,只是妨碍以自由意志来裁量庶政的一种束缚。


苏辙开始行动,首上《乞选用执政状》,同时弹劾左右二相,指左仆射蔡确出身狱吏,“𪫺佞刻薄”;论右仆射韩缜,“识暗性暴,才疏行污”;再论张璪、李清臣、安焘,说他们都是斗筲之人,“持禄固位,安能有为”。
苏轼大嚷道:“贡父平生做刽子手,今日才得斩人。”
塔记非敢慢,盖供职数日,职事如麻,归即为词头所迫,卒以夜半乃息。五更复起,实未有余暇。乞限一月,所敢食言者有如河。愿公一笑而恕之。
四月,以吕公著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诏起元老文彦博平章军国重事,班列宰相之上,以辅助多病的司马光。
吕惠卿以斗筲之才,穿窬之智,谄事宰辅,同升庙堂。乐祸贪功,好兵喜杀。以聚敛为仁义,以法律为诗书。首建青苗,次行助役、均输之政,自同商贾;手实之祸,下及鸡豚。苛可蠹国害民,率皆攘臂称首。
司马光当朝,凡是王安石、吕惠卿所建立的新法,无不铲除务尽,对于熙宁年间执行新法的大臣,也抱着彻底清除的成见。程颐对他说:“作新人才难,变化人才易。现在这些都是可用之才,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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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人岂甘心为小人?若宰相用之为君子,谁不为君子?此等事欲他们自做,未必不胜如吾曹。”
苏轼默不作声,心里则很不喜欢这个北方籍的乡下佬。
元祐元年三月,以吏部侍郎李常为户部尚书;以中书舍人胡宗愈为给事中;以苏轼接替胡宗愈的遗缺,特诏:免试为中书舍人。
中书舍人这职务,最难的是写作“外制”。自唐至宋,有个惯例,中书舍人承受词头后,就须在省中起草付吏,一直到写成告命,从不耽搁到第二天。担任这个工作的人,自非具有“捷才”不可。苏轼纵然笔快,但文件太多,仍是苦事。到后来白天来不及写时,也只好开夜车把“词头”留到灯下来写,常常写到半夜才睡。这时期,曾布(子宣)托他作篇塔记,他复信诉苦道:
臣等看详李定所犯,朝廷勘会得实,而使无母不孝之人,犹得以通议大夫分司南京,即是朝廷亦许如此等类得据高位,伤败风教,为害不浅。所有告命,臣等未敢撰词。
但是他辞不掉,只得拜表就任,仍改赐章服。上表谢曰:“右史记言,已尘高选;西垣视草,复玷近班。皆儒者之至荣,岂平生之所望。”
于是,再被谪放滁州。这件事,很易被人误会是苏轼报复诗狱的仇怨,实则未必尽然。宋是盛倡以孝道治天下的时代,苏轼深沐儒学教化,对于悖伦常者,疾视如仇,是其基本观念,并非只对李定如此。同时有旨贬谪虐母的张诚一提举江州太平观案,苏轼一样反对,认为像这种“恶逆不道之人,虽肆诸市朝,犹不为过”,不肯撰告。反之,如程遵彦事母至孝,他便据此状请擢用。这都是“孝治之极,天下顺之”的时代里,一种维护伦理道德的行动,并不完全99lib.net出于私人的恩怨。
苏轼在中书与司马门人刘安世(器之)共事,安世是一个熟谙典章的官僚,每遇苏轼处事逾越分寸时,他必非常冷静地搬出典故来约束他,苏轼当时很生气,背后骂道:“何处把上曳得一个刘正言来,知得许多典故!”
其时,台谏们也一再上章乞罢此议,事情闹大,司马光才注意到事不可行,力疾请对,在太后帘前奏道:“是何奸邪,劝陛下复行此事?”
这个故事,充分说明文人从政与职业官僚的处事态度,根本不同。
然而,司马相公的成见牢不可破,他是“泾渭分明,不稍假借”。当时的朝士如曾子开、侯仲良等事后都说,假如程颐、范纯仁的意思,得被温公采纳,必无后来绍圣年间的报复之祸。
先皇帝求贤如不及,从善若转圜。始以帝尧之仁,姑试伯鲧;终焉孔子之圣,不信宰予。发其宿奸,谪之辅郡;尚疑改过,稍畀重权。复陈罔上之言,继有砀山之贬。反复教戒,恶心不悛;躁轻矫诬,德音犹在。

而宋至元祐,内忧外患,病已甚深,司马光实在不是一个救时的国手。

诸公应须简要清通,何必栽篱插棘。
熙宁之法,本不许抑配,而其害至此,今虽复禁其抑配,其害故在也。农民之家,量入为出,缩衣节食,虽贫亦足。若令分外得钱,则费用自广,何所不至。许人情愿,未免设法罔民,使快一时非理之用,而不虑后日催纳之患。

苏轼这篇责词,固然写得大为快意,而读者也觉得“利如并剪”,天下传诵。但就个人的利害而言,则其后果,无异于在自己前途上,遍插荆棘,从此以后,终生都在荆棘丛中行路了。只有像苏轼这样的人才会做如此傻事,官僚决不肯为。
至其复用之年,始创西戎之隙。妄出新意,变乱旧章。力引狂生之谋,驯至永乐之祸。兴言及此,流涕何追。迨予践祚之初,首发安边之诏。假我号令,成汝诈谋。不图涣汗之文,止为款贼之具。迷国不道,从古罕闻。尚宽两观之诛,薄示三危之窜。国有常典,朕不敢私。

于是,吕惠卿再行责降为建宁军节度副使,建州安置。词头始下中书,据说,按照轮值次序,此供该由刘攽(贡父)草制。


然而司马丞相只是危身正色答道:“天若祚宋,必无此事。”
这个篱笆虽然暂时停工,但至明年还是筑了,他还大发牢骚,说《白乐天集》有这样一段话:“西省北院,新构小亭,种竹开窗,东通骑省,与李常侍窗下饮酒作诗。”可见唐朝时,可以西掖开窗以通东省,而现在则本省之内都不能自由往来,觉得可叹——由这件小事,可见他实在不通实际政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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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为谏官,勇猛更如出山之虎,一鼓作气,扫荡群奸。他对王觌说:“张璪天资邪佞,易以为奸,宜除去。”连章攻击,至七月,张璪遂遭罢斥。张璪于诗狱案时,为知谏院兼侍御史知杂事,同时受命与李定、何正臣、舒亶共为杂治该案的四凶之一。
新任御史吕陶上章弹劾司农少卿范子渊,元丰时提举河工,靡费巨万,而所筑护堤崩塌,溺死无算,堤工卒无所成,乞行废放。多少年来,中枢实施错误的治河方法,浪费国帑,牺牲民命,是苏轼一再激烈反对的政策之一,看了吕陶的弹章,对于这种漠视人民生命财产的官僚,激起了如火的愤怒。他挥笔作《范子渊改知峡州敕》,有曰:
至于苏轼之为中书舍人,也很难适应严格的官僚制度。从来文人都不适于从政,搞政治的人,首重实际利害,而文人只管发挥自己的理想。做官的人要用传统的典常来约束一切,而文人则重视自由意志的考虑,不屑规例。苏轼生有极为坚强的个性,其不适于从政,尤其如操持中书省这样需要最高幕僚技术的实际政务,就处处露出破绽来了。
凡七状攻下右相韩缜,五月,再上状《乞诛窜吕惠卿》,指他诡变多端,见利忘义。

起知登州,到任五日而召以省郎,半月而擢为右史。……今又冒荣直授,躐等骤迁,非唯其人既难以处,不试而用,尤非所安。
汝以有限之财,兴必不可成之役;驱无辜之民,置诸必死之地。横费之财,犹可以力补;而既死之民,不可以复生。
痛快淋漓,成为传诵一时的名言。
苏辙初任右司谏,以为自王安石变法以来,台谏官过分嚣张,朝士们“一言被及”,马上就逐出中枢,政风因此大败。他倡言朝廷应加约束,使台谏们亦知自律。
把上,是农人乘以耕田的工具,相当于现在骂人为土包子的意思。安世听得此话,慨然道:“子瞻是怕典故的,但如任他但凭才气而变乱故常,总不可以。”
中书舍人这一职务,不但是宰相的属官,而且例兼“知制诰”,代拟王言。所以按照宋朝的定制,“知制诰”必先考试而后任命。宋朝开国百余年来,免试任命者,只有陈尧佐、杨亿、欧阳修三人而已,现在苏轼也得特旨免试而用,使他十分不安,同时更畏惧政治圈子里的时忌。99lib•net
范纯仁也在殿上,心想这个建议是经你同意札奏的,现在却说这样的话,心里很是愤怒,但在天子之前,执笏却立,不敢说话。太皇太后从议,诏复常平旧法,青苗钱更不支俵。
司马光在病中,未经详细考较,也曾札奏赞成纯仁此议,至案下中书省,苏轼即上《乞不给散青苗钱斛状》,揭穿纯仁“偷天换日”的把戏,略曰:

中书舍人参议表章,百官奏议、考课皆预裁焉。

始与知己,共为欺君。喜则摩足以相欢,怒则反目以相噬。连起大狱,发其私书。党与交攻,几半天下。奸赃狼藉,横被江东。

再说李定,本已降责:“李定备位侍从,终不言母为谁氏,强颜匿志,冒荣自欺。落龙图阁直学士,守本官分司南京,许于扬州居住。”苏轼不服,缴进词头,与同官范百禄状奏曰:
类此的忠告,也有人对司马光当面说过:
这一时期种下的另一恶因,则为对少年嗣君(哲宗)的忽视。皇帝已渐长大了,但朝事一切进止,但向太皇太后取决,非但不征皇帝同意,甚至皇帝指着问了,大臣也不具对。苏颂看到这种情形,觉得很危险,尝对诸大老说:“不要这样纷纭多变,到皇帝长大时,谁任其咎呢?”这话,哲宗似亦微有所闻,所以后来亲政时,便说:“朝臣中只有苏颂最知君臣之礼。”论及太皇太后垂帘时期的政事时,哲宗说:“朕只见臀背。”可见这青年皇帝的心里,藏怒宿愤,早已种因此时。
他举述当年从政地方,亲眼目睹的经验说,不肖官吏,每趁放款时期,必令酒务设鼓乐倡优,或关朴卖酒牌子,诱惑借到青苗贷款的农家子弟,前来玩乐,那些农民不明利害,常有将贷款花光,徒手而归者,作为非理之用的事证。又曰:“每放青苗,酒课暴增。臣所亲见,二十年九*九*藏*书*网间,因欠青苗至卖田宅、鬻妻女、投水自缢者,不可胜数。”所以他请求不要再贷放青苗钱,盘剥老百姓,留下的旧欠,也请准于每届丰熟收成时,分五年归还,他们这许多年来,付出的利息已经很多,所以,对于四等以下贫户,应该一律放免。
中国幅员太大,政治上向来有南北的地方成见。王安石领导的新党,都是南人,如蔡确、吕惠卿是福建晋江人,章惇是浦城人,曾布是江西南丰人,等等;而元祐的主干,自司马光、吕公著以至吕大防、刘挚等,几乎尽是北方人,因此,对南人不免歧视。当时,朝士间流传一句骂人的俗谚:“闽蜀同风,腹中有虫。”这句话不但骂了福建仔,也骂了四川佬。苏轼听了,遽然作色道:“书称立贤无方,何得乃尔!”
贡父知道苏轼有一肚皮积愤,非吐不快,所以推说身体不舒服,乘间溜走,苏轼就把这件公事接过手来,痛快淋漓地历数吕惠卿的罪恶。撰“责词”曰:
以道德文章而论,司马光固是天下第一流人物,但以政治能力来说,则不无疑问,如三朝名臣韩琦便批评过他:“司马君实才偏量窄。”程颢也说:“君实自谓如人参甘草,病未甚时可用,病甚则非所能及。”

“熙丰旧臣,多𪫺巧小人,将来若是有人以父子之义离间皇上和太后时,则大祸起矣。”
七八月间,司马光告病在假,范纯仁因为国库空虚,支应匮乏,奏请再立常平钱谷给敛出息办法,俾沾国用。
其实,这办法即是恢复已废的青苗法,不过换个名目,遮人耳目而已。章上,台谏刘奏、上官均、王觌、苏辙交章反对。
苏轼在还朝三四个月的时间内,扶摇直上,一再升迁,这事即使他本人勇于自用,不怕权高责重,但也不能不凛于官场中树大招风的忌讳,所以颇为踧踖不安,立即具状恳辞,有曰:

朝命吕惠卿降官光禄卿,分司南京,苏州居住。大多数朝臣认为这样处分太轻,苏辙、王岩叟、朱光庭、王觌、刘挚等交章痛劾,苏辙且把吕惠卿举发王安石私书的丑事,也揭发出来,对这种卑鄙的小人行径,施以无情的挞伐。

大名人刘安世冷冷地接口道:“我先前未曾听说过这句话,不过立贤无方,须是贤者才可以;如是中人以下者,安得不受土地风俗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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