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颍州·扬州·定州
九 守边定州
目录
第一章 食蓼少年
第一章 食蓼少年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第三章 马入尘埃
第三章 马入尘埃
第四章 黄楼
第四章 黄楼
第四章 黄楼
第五章 乌台诗狱
第五章 乌台诗狱
第六章 黄州五年
第六章 黄州五年
第六章 黄州五年
第七章 飘泊江淮
第七章 飘泊江淮
第八章 风雨京华
第八章 风雨京华
第九章 书斋内外
第九章 书斋内外
第九章 书斋内外
第十章 杭州去来
第十章 杭州去来
第十一章 颍州·扬州·定州
第十一章 颍州·扬州·定州
九 守边定州
第十二章 惠州流人
第十二章 惠州流人
第十三章 海外东坡
第十四章 北归
第十四章 北归
后记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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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后至今,遂不上问,想察其家私忧患也。老妻奄忽,今已半年,衰病岂复以此自缠。但晚景牢落,亦人情之不免,重烦慰谕,铭佩至意。……出守中山,谓有缓带之乐,而边政颓坏,不堪开眼,颇费锄治。近日逃军衰止,盗贼皆出疆矣。

是年十二月二十五日,准备过年,家家都要舂米做糕,苏家妇女也忙着做糕饼之类的点心。苏轼醉睡醒来,看到一种馏饭蒸气做饼的工具,叫“馏合刷瓶”,觉得很新鲜,特为拣选一具,寄与苏辙,附以小诗《寄馏合刷瓶与子由》:
宋采佣兵制,兵分四种:一禁兵,为天子亲掌的卫兵,数量最多,轮戍四方,为宋之主要战力;次为厢兵,为诸州之镇兵,然因缺乏教练,类多给役而已;三曰乡兵,选自户籍,或土民应募而来,就地训练,保乡卫土;四曰蕃兵,籍属塞下内属诸部落,团结以为藩篱之兵。
拟借琼林大盈库,约君孤注赌妖娆。

情随榆荚不胜飘,心似杨花暖欲消。
大家都心绪惶惶,相与反复谈论,希望出现一个奇迹,“天佑皇宋”,苏轼对之仪道:
如此严重的糜烂,由来已久。前任知军州的长官,因为王光祖是老将,不敢过问。但是苏轼认为既做了马步军都总管,便决然要管,查到贪污情节重大者,立即判令充军远恶地区。有个云翼指挥使孙贵,到营不过四个月,前后触犯敛财、掠夺之罪,竟达十一次之多,得赃九十八贯余文。苏轼立断逮送司理院(法院),枷项根勘(彻查)。
于是,他和之仪、敏行、滕希靖、曾仲锡,五人朝夕酬唱不倦,如《立春日小集戏李端叔》诗道:
大检阅礼,一切查考旧典,遵照礼制进行。苏轼是河北西路安抚使兼马步军都总管,常服坐帐中,将吏戎服奔走执事,严肃而又隆重。

“自今以后,要如现在这样大家同在一起的日子,恐怕很难期望的了。不如与你们尽情游戏于文词翰墨之间,以寓其乐的好。”
之仪登进士第几三十年,才从苏轼于定州幕,可见他于仕途甚不得意,但却是个文采风流的诗人,又工于书牍,苏轼称之为“得发遣三昧”。他的短诗,绵丽清新,逸韵横流。如《赠人》(《与当涂歌者》):
基上理由,他建议朝廷,恢复弓箭社的建制,估计可增民兵三万人,豁免他们九_九_藏_书_网保甲的任务和两税折变科配的负担,同时规定奖励条款,“时加拊循,以为边备”。
那些军校们在这新定帅的铁腕下,栗栗不能自安,于是有人出面来举发他的长官贪赃。苏轼说:“这种事,我自己会查办。假使准了你的告发,军队的纪律就乱了。”立即将他决配,浮动的军心渐次安定。
军人盗用公物、公帑的,长官不敢查;军区城寨里的军眷人户,公然斫伐禁山,犁为田地,再放租给老百姓,政府不敢问;城里还有一百多家柜坊(赌场),公开招贴,兜揽军民赌博。
苏轼于元祐八年(1093)十月二十三日到定州任,此来向朝廷奏辟了两个朋友同行:一是工诗的李之仪,保荐他来当签书判官厅公事,相当于现在的办公厅主任;一是同乡孙敏行,参赞幕僚业务。
弓箭社人户,都是当地的乡民,自幼与强虏为邻,熟悉地方动静,自力保卫身家骨肉,祖宗坟墓,日夜巡逻探问不息。因此,地方衙门的巡检县尉,皆依弓箭社人为耳目,为臂肘。他们娴熟武艺,起居不释弓马,出入守望,常带器械。不但平日保境安良需要他们;遇有寇警,人自为战,契丹人也很怕他们。

苏轼在定州这段时间,中枢政变这一股强烈的气流,弥漫六合,使任何人都能感到闪电已亮,轰雷即至。朝廷内外,阴霾密布,气压低得使人喘不过气。
苏轼在定州不欲骤行峻治,只是因事行法,无所贷舍,军民自此稍知有朝廷法令,逃军和盗贼都渐渐稀少了。
…………
所以,苏轼到任后,特别注意“弓箭社”这个本地乡兵的武力组织。

禁军为国防的主要战力,苏轼到定州后考察所见,不但疲堕不可复用,并且为避免刺激契丹之故,甚至也不能公开训练,竟成了极大的累赘。苏轼说:
苏轼说:本路所辖战兵,只有二万五千九百余人,分屯八个州军,倘有警急,不足守御,何况又大都是堕落弛废的老兵,根本打不来仗;至于保甲,本是农民,每年集训短短一个月,并无用处。
他们谈河朔的熊白,四川的花红肉、青韮和腊酒等美食,最后他还要求端叔讲讲他所爱悦的营伎董九。
二月二十,是苏辙生日,再寄檀香木雕刻的观音像和新合印香银篆盘两项礼物,为卯君(辙乳名)寿。附诗,则曰:“尔来白发不可耘,问君何时返乡枌?”开口落笔,尽见一片归心。
禁军既不堪用,则守边重任,九九藏书网不得不仍仰赖于沿边的土人,是由来已久的事实。苏辙于熙宁二年(1069)上皇帝书中,即已剀切陈述:“今世之强兵,莫如沿边之土人;而今世之惰兵,莫如内郡之禁旅。……土兵一人,其材力足以当禁军三人;禁军一人,其廪给足以赡土兵三人。”(《栾城集》)
挽断罗巾留不住,觉来犹有去时香。

约束家僮好收拾,故山梨枣待归来。
十一月十一日上《乞增修弓箭社条约状》:近年来,辽国内部,经常发生动乱,小国叛变,破军杀将,饥民落草为盗,打家劫舍,辽不能制,势将窜入内地,延及我境。苏轼顾虑若派官吏带兵捕盗,则“贼未必获,而居民先受其扰”。捕盗的官兵,对人民的侵害,居常甚于盗贼,所以唯有赶快恢复弓箭社这个人民自卫武力的组织,才能拦截横行辽境的盗贼。
仁宗朝,庞籍守定州,因俗立法,将他们组织为弓箭社,置社长、社副加以统率,定赏罚条款,奏得旨准,遇有缓急需人的时候,便用他们自为守卫,甚是得用。
不惊新岁换,聊与故人谈。

因此,连上第二疏,希望早获朝旨,准照施行。
负定州军务实际统率责任的,是副总管王光祖,因是老将,倚老卖老,一向骄横。武卫军里面,公开吃空额,公然克扣粮饷,弄得兵丁食不果腹,妻子冻馁。于是强者逃亡,聚为盗贼;弱者游惰成习,以欺凌百姓为事,根本谈不上教练和风纪。
工作似乎相当顺手,但是老年丧妻的痛苦,整顿军务的费力,也着实使他有无穷的感叹,如《与钱济明(世雄)书》说:
苏轼在定州的公务生活,虽然那么繁重,但幸幕客李之仪、孙敏行既极得力,而定州的通判海陵人滕希靖(兴公)、温陵人曾仲锡又都相处得很好。所以,公余之暇,尚不寂寞,端叔《姑溪集题跋》有段回忆说:

……窃谓沿边禁军,终不可用,何也?骄惰既久,胆力耗疲,虽近戍短使,辄与妻孥泣别;披甲持兵,行数十里,即便喘汗。臣若严加训练,昼夜勤习驰骤坐作,使耐辛苦,则此声先驰,北虏疑畏,或致生事。……
但至熙宁年间,王安石行保甲法,便将弓箭手编进保甲里去,弓箭社这个地方藏书网组织也同时被废了。从此这批弓箭手就都化为农民,照保甲法的规定,秋收事毕,官方集训一月,名为“冬教”,保甲人户必须远出到政府指定地点去受训,不但食用路费,官方津贴每不够用,而两丁抽一,按户勒充,甚受干扰。最糟的是从前吃过弓箭手亏的盗贼辈,乘他们受训远出的机会,便向他们的家属报复,破家仇杀之事,经常发生。迫不得已,他们只好重新私自恢复弓箭社的组织,形成官虽废而民自存的状况。但是,弓箭手既已编入保甲,就不得不兼顾保甲规定的公事,所以一身二役,疲于奔走。
寄君东阁闲蒸栗,知我空堂坐画灰。
定州人说:“自从韩忠献公去任后,不见此礼,直至今日。”重见代表朝廷的威仪。
宋真宗时,在定州筑造定州塔,实系瞭望敌人动静的瞭望台,所以俗称“料敌”。塔高十三层,最底层也有五丈高,广袤占地五亩,各层为六角形,每角塑有佛像,用以掩饰军用的目的。此塔,为定州现存的古迹之一。
老人心事日摧颓,宿火通红手自焙。
衰坏久枯槁,习气尚馋贪。

苏轼于治军外,在那“民以食为天”的时代里,做地方官,必须注意老百姓的食粮。在他到任以前,河北各路,都曾有过灾荒。定州一路,因为雨水太多,为害庄稼,收成不到一半。苏轼预料春夏之交,地方上一定缺粮。宋朝的法律,规定地方官有权“倚阁散贷”,到时发放贷款便可了事。但是苏轼认为“愚民每有借贷,不肯及时还纳,既烦鞭挞追呼,不免失陷官物”,留下许多后患。他不愿这么做,宁愿上《乞减价籴常平米赈济状》,以低价出籴常平米数万石来压平粮价,奉旨准办。续又访见民间仍有部分穷苦的佃农,虽有廉价官米,还是无钱去买,而仓中陈米,却因存储过久,即将腐烂。所以他又上章请求朝廷,将现在仓存陈米二万余石,交由上户保借,转贷佃农,等丰熟年岁,可以收回新米入官。
定州是韩魏公(琦)的旧治,魏公与范文正公(仲淹)同负军事重责,躬亲指挥,却敌致果,史称“韩范”。苏氏兄弟初至京师,即韩魏公提携奖誉,知遇之感,终身不忘。所以,他下车伊始,即躬往祭告韩忠献公于阅古堂,祭文中很感慨地说:公网罗我时,“若获九九藏书麟凤”,岂知无用于世!
不料那位一向骄横惯了的副总管王光祖,自以为他是老将,不愿屈居人下,卖起俏来,称病不出。苏轼不能听任他一个人来破坏整个军纪,立刻叫书吏来,要出奏朝廷,专案弹劾。王光祖到底怕了,震恐而出。于是,阅兵大礼顺利进行,圆满完成,没有一人敢于怠慢。

这场政治上的败势,“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今已难望挽救。从来历史上的变革,被变革这一方面的政治人物,必须承受任何残酷的后果。苏轼只能默然,坐待命运支配。
苏轼又着手整顿败坏到“不堪开眼”的军队风纪。

李之仪,字端叔,原籍景城,后居当涂。苏轼与之仪的从兄李之纯(端伯)于元祐初同官京师,十分交好。苏轼在翰林日,值夜,读李之仪诗,题句有“暂借好诗消永夜,每逢佳处辄参禅”。之仪受知于苏轼,大约始于此时。
白发已十载,青春无一堪。
老伴虽已去世,但是三房子媳和孙儿等,都随任同在,一家团叙。长子苏迈本来外任河间县令,但因河间县辖属河北西路,依法应该回避,辞官来定,所以也很热闹。
五代后晋天福二年(937)石敬瑭臣服契丹,割燕云十六州,即今河北、山西北部一带地区。契丹得此未久,即建国曰辽。自此,定州这个地方,便成了与敌国接境的边防重镇。
军队积弊重重,犯法的人固然要严办,而那些被剥削的小兵,也必须受到照顾。苏轼派李之仪、孙敏行遍往诸营点检,但见他们的营房年久失修,早已大段损坏,不庇风雨。兵士们没有办法,只有窃占民地,自盖小屋居住。这些屋子,不但椽柱腐烂,大半无瓦,其狭小则除一床一灶之外,简直转动不得身体。宋朝准许军人携带家眷随营居住,而诸营军号中,妻子冻馁者,则十有五六。
定州,即今河北省保定市的定州市。后魏初置,属中山郡;隋改博陵郡;唐仍定州之名;宋升为中山府。
因为军人公然饮博,所以禁军的官校还有另一个生财之道,就是放高利贷。
这是苏轼到定州任后,第一个擘划。两上章疏,但其结果如所意料:“奏上,皆不报。”
于是,敛掠顿绝,饮博亦止。
苏轼在《乞降度牒修定州禁军营房状》中说:“臣既目睹偷弊,理合葺治犯法之人,即须恤其有无,同其苦乐。岂可身居大厦,而使士卒终年处于偷地破屋之中,上漏下湿,不安其家。”因此,差了将官李巽、钱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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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刘世、孙将带领工匠,遍往各营逐一检查应修之处,估计工料费用确数,请求朝廷支赐空名度牒一百七十一道,以便委由本司召人出卖,得款买建材,烧造砖瓦,雇工修盖。
中山控北虏,为天下重镇,选寄皆一时人物,轻裘缓带,折冲尊俎。元祐末,东坡老人自礼部尚书为定州安抚使,之仪以门生从辟……每辨色会于公厅,领所事,穷日力而罢。或夜,则以晓角动为期,方从容醉笑间,多令官伎随意歌于坐侧,各因其谱,即席赋咏。
小甑短瓶良具足,稚儿娇女共燔煨。

但这时候,朝廷内外,乱成一片,宋的政治,又将发生一场剧烈的变动,谁还注意这些边远问题!
溯自真宗澶渊议和,契丹不折一矢,年得岁币三十万,从此悉心经营内部,停止游牧民族式的对外侵略,自建国号,志不在小。宋亦因此暂弭北方的边患,乐于苟安,战垒不修,战兵不练。昔年范仲淹即曾说过:“昔之战者,今已老矣;今之少者,未知战事。人不知战,国不虑危。”已是很可怕的疏忽,降至苏轼这个时期,边疆军政的败坏,几已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通中玉冷梦偏长,花影笼阶月浸凉。
军重风纪,而纪律基于阶级之分。定武军礼久废,已经到了不识上下的地步。平时没有纪律,一遇动乱,立刻都成了穿制服的强盗。苏轼决定于元祐九年春,举行检阅。
失意多年的新政派,包围了青年皇帝,个个摩拳擦掌,只待重登政坛;元祐旧臣,只能泣血谏宣仁太皇太后的苦心孤诣,希望意气用事的皇帝,万一能够感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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