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黄州五年
四 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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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食蓼少年
第一章 食蓼少年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第三章 马入尘埃
第三章 马入尘埃
第四章 黄楼
第四章 黄楼
第四章 黄楼
第五章 乌台诗狱
第五章 乌台诗狱
第六章 黄州五年
四 朋友
第六章 黄州五年
第六章 黄州五年
第七章 飘泊江淮
第七章 飘泊江淮
第八章 风雨京华
第八章 风雨京华
第九章 书斋内外
第九章 书斋内外
第九章 书斋内外
第十章 杭州去来
第十章 杭州去来
第十一章 颍州·扬州·定州
第十一章 颍州·扬州·定州
第十二章 惠州流人
第十二章 惠州流人
第十三章 海外东坡
第十四章 北归
第十四章 北归
后记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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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家原是蜀中大地主,富有且慷慨,先世不知何故,远戍黄州,于是齐愈兄弟便落籍于此,把家中部分藏书都带了出来。苏轼每次过江去,都以王家为居停,他们杀鸡置酒地款待他,谈得迟了,不便过江,就在他家寄宿。


且说谪官与当地首长之间的关系,不同寻常,照宋朝的制度,谪所当地的首长对于罪官的言行活动,具有监管的责任与权力,罪官有定期谒告的义务。最仁厚的长官,视罪官如部属,也有不知深浅、俨然作态的人,便故施折辱,你也奈何他不得。据此,则苏轼遭遇黄州知州东海徐大受(君猷),却是非常的幸运。君猷,是个进士出身、个性非常通达的人,对待这位文名满天下的谪官知道如何敬重,一见之下,礼遇周至,自后交往亲睦,完全摆脱长官与谪官之间任何形式的隔阂,使他毫无身在迁谪的感觉。诚如后来与其弟徐得之(大正)书言:
废圃寒蔬挑翠羽,小槽春酒滴真珠。清香细细嚼梅须。
徐大受时常听他抱怨黄州市上所酤酒味的恶劣,所以后来每得好酒,不但招他来喝,且更“携酒见过”。如元丰四年十二月二日,雨后微雪,徐大受便带了酒到临皋亭来看他,天寒酒热,人情更加温暖,苏轼喝了个酩酊大醉。座上作《浣溪纱》三阕。次日酒醒,雪已下得更大,再和前词作两阕。今录其一:
最重要的是他结识了三个本地朋友,虽说是市井中人,但比一般士大夫更讲义气,肯为朋友卖力,苏轼在黄州五年,得到他们的照顾不少。三人中最先认识的是潘丙,字彦明,在对江樊口开个酒坊,虽然本是考不上进士的举人,但已绝意功名,卖酒为业,几乎无日不和苏轼相见,他哥哥潘鲠、弟弟潘原也都与苏轼成了朋友。鲠子大临(邠老)、大观,都是后来江西诗派的大将。

居十余日,有长髯者惠然见过,乃文甫之弟子辩,留语半日,云:迫寒食,且归东湖。仆送之江上,微风细雨,叶舟横江而去。仆登夏隩尾高丘以望之,仿佛见舟及武昌,步乃还。尔后遂相往来,及今四周岁,相过殆百数。……99lib•net
某始谪黄州,举目无亲,君猷一见,相待如骨肉。
可怜杜拾遗,事与朱阮论。
潘子久不调,沽酒江南村。
苏轼未到黄州前,最大的心事是“黄州岂云远,但恐朋友缺”。幸而他有泛爱世人的性分,自言:“上可以陪玉皇大帝,下可以陪卑田院乞儿。”无贤不肖,都能欢然相处。所以到黄州未久,他就逐渐有了新交,有了重逢的故友。在他寄住定惠院之初,首与著作佐郎、新任监黄州酒税的乐京相识,吟诗饮酒,这是苏轼在黄州的第二个游伴。乐京于熙宁初年,为了反对助役法被撤了县令职,潦倒十年,这次到黄州来也还不久,两人都是因政治观念遭逢时忌的失意人,很快产生了友谊。
醉梦昏昏晓未苏,门前辘辘使君车。扶头一盏怎生无?

不久,有侨寓武昌车湖的同乡犍为王齐愈(文甫)、齐万(子辩)兄弟来访,危难中得见乡人,苏轼非常感动,后来自记其会晤情形,却是一篇绝妙的小品
仆以元丰三年二月一日至黄州,时家在南都,独与儿子迈来,郡中无一人旧识者,时时策杖在江上望云涛渺然,亦不知有文甫兄弟在江南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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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我于东坡,劳饷同一餐。
在士大夫中,苏轼最敬爱的那位刺血写经、毕生寻母的大孝子朱寿昌,当时恰在大江对面的武昌任鄂州太守,苏轼得住临皋亭,就是寿昌的帮助,尔后他更时致包馈遗,信使不绝。苏轼闲居无事,乘船到武昌去玩,访王齐愈兄弟外,经常做这位鄂守的座上嘉宾。
家有十亩竹,无时容叩门。

徐大受是位风雅人物,非常好客,自己虽然不会喝酒,却以传杯递盏为乐,家里蓄养着五六个美丽的侍姬,檀板金樽,常有盛会,所谓“秀惠列屋,杯觞流行”,是这位太守的乐事。苏轼不久就成了知州邸中的常客。徐家侍儿中,有妩卿、胜之、庆姬、阎姬等人,歌姬度曲,需要新词,苏轼与徐交往,为赋乐府特多,即是此故。对于他的侍姬,苏轼也各有题赠,其中特别喜欢胜之。



古生亦好事,恐是押牙孙。

苏轼住定临皋后,很希望岐亭邂逅的陈慥能够到黄州来看看他的新居,致书说:“何日决可一游郡城,企望日深矣。”陈慥隐居岐亭,距离黄州不远,但他以前似乎从未来过。但自苏轼谪居的四年里面,却遄程到黄州来七次之多,每次盘桓十日左右。苏轼从黄州往岐亭陈家做客,四年之内也有三次,如《岐亭五首》诗引言:“凡余在黄四年,三往见季常,季常七来见余,盖相从百余日也99lib.net。”二人往还的密切可见。
想当时胜之姑娘舞罢一曲,向这位贵宾身旁娇慵一靠时,这落寞中年人的胸中,总也不免有些绮念。人在患难中,对于物质世界的美好,反而会特敏感,失意者追逐醇酒美人,用官能的享受来弥补心灵的空虚,本是人情之常,苏轼固亦不免。
苏轼是个好动的人,朋友往还,在他生活中居非常重要的地位。他又不大喜欢和家里的妇人们说话。还有一个与苏轼同时代人的记录说,自古功名之士,大都好动,不但勤于事业活动,就是平居无事,也一样静不下来。举例说,王安石、苏轼都是如此:安石平生,不喜欢坐,不是睡觉,就往外跑;苏轼也是这样,每天早晨起来,假使没有朋友来看他,就自己出门去寻访别人,倘或这一天没有客人来,自己亦无人可访时,就整日恹恹如病,毫无精神了。
……所居对岸武昌,山水佳绝。有蜀人王生(指齐愚、齐万)在邑中,往往为风涛所隔,不能即归,则王生能为杀鸡炊黍,至数日不厌。又有潘生(丙)者,作酒店樊口,棹小舟径至店下,村酒亦是醇酽。柑橘椑柿极多,大芋长尺余,不减蜀中。外县米,斗二十,有水路可致。羊肉如北方,猪牛麞鹿如土,鱼蟹不论钱。岐亭监酒胡定之,载书万卷随行,喜借人看。黄州曹官数人,皆家善庖馔,喜作会。太虚视此数事,吾事岂不既济矣乎!展读至此,想见掀髯一笑也。
陈慥第一次到黄州来,引起当地的游侠儿们一番意想不到的轰动。陈季常曾是江湖人物,在地方豪侠心目中,是http://www.99lib.net个偶像,虽然他已入山隐居,不问世事久矣,但是英名仍在江湖,不能磨灭。他到黄州的消息一传出去,那些地方豪侠便纷纷前来邀请,有的要邀他饮宴,有的要招待他住宿,而陈慥则一概婉言辞谢,宁愿挤在临皋亭的西晒房间里,与老友相盘桓,这使原本豪情万丈的苏轼大为得意,作诗把陈慥比作汉朝投辖留客的陈遵(孟公),大言道:


谪寄穷陋,首见故人,释然无复有流落之叹。衰病迂拙,所向累人,自非卓然独见,不以进退为意者,谁肯辱与往还?每惟此意,何时可忘。
宋人在一年节令中,最重寒食和重九。每年重阳,徐知州必在黄州名胜涵辉楼或栖霞楼设宴,邀约这位失意的朋友来共度佳节。
“汝家安得客孟公,从来只识陈惊坐。”


我穷交旧绝,三子独见存。

一年垂尽,苏轼对于黄州的生活,渐能适应,自少养成寒士生活的习惯,使他毫无不足的感觉。试看他三年十一月间《答秦观(少游)书》所言:
第一个从外地到黄州来看望他的老朋友是杜沂(道源),杜的儿子孟坚在武昌做官,他来探亲,不避时忌,带了特产酴醾花菩萨泉来黄求见,苏轼有如身在空谷而闻跫音,心里感到分外温暖。《致道源秘校书》中,特别强调这一点。如言:
曲穷力困,笑倚人旁香喘喷。老大逢欢,昏眼犹能仔细看。
胜之是个香九九藏书扇坠型的美人,娇小玲珑,且又聪明绝顶。苏轼陪她掷过骰子,也送过她建溪双井茶和谷帘泉,认为只有她才配享用这两样清高的饮料,作《减字木兰花》词,描写她舞后的娇姿:
双鬟绿坠,娇眼横波眉黛翠。妙舞蹁跹,掌上身轻意态妍。
蔡延庆所生母亡,不为服久矣。闻李定不服所生母,为台所弹,乃乞追服,乃知蟹匡蝉緌,不独成人之弟也。是时有朱寿昌,其所母三岁舍去,长大刺血写经,誓毕生寻访,凡五十年乃得之,奉养三年而母亡,寿昌至毁焉。善人恶人,相去尔远耶!余谪居于黄,而寿昌为鄂守,与余往还甚熟,余为撰梁武忏引者也。
郭生本将种,卖药西市垣。
苏轼来时,寿昌托岐亭监酒胡定之送来羊面酒果一大堆,因此就与这位藏书甚丰的胡掾结识了。那个时代,借书很难,逐客求读不易。这也是生活中的一件大事。
吾师卜子夏,四海皆弟昆。
苏轼因寿昌联想起那个杂治诗狱的李定来,《东坡志林》有一则云:

由潘丙介绍,所结识的另两个市井朋友:一个古耕道,新平人,苏轼虽然说他椎鲁无文,但却真诚纯朴,喜欢揽些地方公益事情来跑跑腿儿,人头很熟;还有一个叫郭遘,字兴宗,原籍汾阳,自称是唐朝名将郭子仪的后裔,现在西市卖药。酒和药草都是苏轼平生喜欢的东西,很自然地和他们做了好朋友。苏轼后来开辟东坡时,得到这几位本地朋友的帮助很大,有诗记之(《东坡八首之一》)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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