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书斋内外
十 重结西湖缘
目录
第一章 食蓼少年
第一章 食蓼少年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第三章 马入尘埃
第三章 马入尘埃
第四章 黄楼
第四章 黄楼
第四章 黄楼
第五章 乌台诗狱
第五章 乌台诗狱
第六章 黄州五年
第六章 黄州五年
第六章 黄州五年
第七章 飘泊江淮
第七章 飘泊江淮
第八章 风雨京华
第八章 风雨京华
第九章 书斋内外
第九章 书斋内外
第九章 书斋内外
十 重结西湖缘
第十章 杭州去来
第十章 杭州去来
第十一章 颍州·扬州·定州
第十一章 颍州·扬州·定州
第十二章 惠州流人
第十二章 惠州流人
第十三章 海外东坡
第十四章 北归
第十四章 北归
后记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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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代不数人,百年能几见。
两人晤叙甚欢,苏轼行时,他又一直陪他坐船到宿州,本来打算送到灵壁,因为部役沂上,不便再送,遂在宿州分手。船上,这位后来开江西诗派的大诗人作诗呈轼曰:
至润州,更料想不到当年第一个举发苏轼诗中意存谤讪的沈括(存中),目前闲废在润,他亦往来迎谒甚恭。苏轼觉得这真何苦,心里更加厌薄其人。
在此元祐前期的四年中,虽然别人忌妒他飞黄腾达,在他自己则“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他已体验尽了政治社会的冷酷无情,看透了攘夺政权者不择手段的丑恶面貌,蜚言满路,谤书盈箧,他终于明白,事情不能完全归咎于“多言”,只要仍踞高位,即使目盲口喑,也一样要遭忌,要挨骂。所遗憾的是身受朝廷如此深厚的知遇,他却不能一尽才识报国的心愿。
苏轼不及应答,佛印便急呼侍者:“收此玉带,永镇山门。”
席间,苏轼说起十五年前(即熙宁七年),他自杭州通判移守高密,与杨绘(元素)同舟,张先(子野)、陈舜俞(令举)也要一同去访时知湖州的李常(公择),他们一共五人,后来又有刘述(孝叔)参加进来,同游松江。夜半日出,置酒垂虹亭上,当时,除出词人张子野已经八五高龄外,其余的人都在壮年,闹酒的兴致很好,有人喝得烂醉如泥。子野即席作了一阕《定风波》小令,末章有“见说贤人聚吴分,试问:也应旁有老人星” 那样的话。
绿发苍颜同一醉,还是,六人吟啸水云乡。宾主谈锋谁得似,看取,曹刘今对两苏张。藏书网
范镇为老苏的同乡好友,非常欣赏苏轼这个晚辈。熙宁年间,诏举谏官,首即推荐苏轼可当此选,再举孔文仲为贤良。两遭压抑,范镇上疏力争,不报,他即上言:“臣言不行,无颜复立于朝。”坚请致仕,多年来一直家居许昌,不再闻问政事。
元祐初,天下人皆以为司马光和范镇一定会同时出山的,朝廷也竭尽礼遇地征召这位国家的元老。但是范镇说:“我六十三岁致仕,是因老退休(宋称引年),而七十九岁再来,岂合于礼。”坚决辞谢。

苏轼获知太皇太后允准给予一郡,而且给的是他“魂牵梦萦”的旧游之地,不禁有鸟出樊笼之喜。因为他是称病请郡的,所以作《病后醉中》诗,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这次会后,六人重聚不易,苏轼时常怀想。元丰四年在黄州听人传说松江桥亭已被海水冲坍,他还感慨:“追思曩时,真一梦耳。”不料再过八年的今日,六客中的五人都已死亡,只剩苏轼一人尚在人间,寿命无常,人生如寄,那时候年纪最轻的他,现在代替了张子野的位置,做了座中的老人星了,心里禁不住一阵悲凉。
张仲谋请作《后六客词》,苏轼便写了如下这阕《定风波》:
堪笑钱塘十万户,官家付与老书生。
后来师道已除太学博士,便遭言官弹劾,指责他违法越境访苏,再出为颍州教授,依然做他那坐冷板凳的广文先生。
在此期间,受他荐举以99lib.net布衣而为徐州教授的陈师道(履常,一字无己)邀同王子安要到南都来看他,先向当时的徐州太守孙觉请假,莘老不许,陈便托疾私行。这是违背官常禁例的行为,但是师道不顾这些。
苏轼泛江而下,渡淮河,过山阳,至浙西境,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润州太守黄履远来迎迓。黄履于元丰年间为御史中丞,是审理诗狱案的群凶之一。那个时候,他是高坐堂上的问官,苏轼是觳觫堂下的罪囚,深文周纳,必欲置之死地的人,现在却毫不在乎地堆满一脸笑容,鹄立江边。苏轼心里明白,这是因为浙西路管辖六州,以钱塘、扬子二江为界,润州在杭州所部中,既是他的顶头上司,怎能不恪恭伺候?小人趋炎附势,无耻竟至如此。
《五灯会元》载此事:“东坡居士作偈曰:‘百千灯作一灯光,尽是恒沙妙法王。是故东坡不敢惜,借君四大作禅床。’”或为事后所作,无补于胜败,聊记于此。
苏轼离京后,首赴南都晋谒张方平,问候这个寂寞多病的老人。另一前辈范镇(景仁)于上年十二月,以耆年溘逝。讣告至京,苏轼感念平生,不禁大恸,除设位祭奠外,他有责任要了一件心愿,这心愿,他就在南都张家住时完成了。
但从个人生活言,这四年是他一生中的黄金时代,天伦乐聚,家庭生活非常完美,更得那么多杰出的青年朋友从游门下,辇毂之下,人才济济,他更不愁没有朋友,谈诗论画,日子过得非常热闹。
一雨五月凉,中宵大江满。
苏轼不肯如韩愈一样,随便为人写“谀墓文字”的。元祐中,朝廷敕令苏轼撰《赵清献公(瞻)神道碑》,他复奏道:“臣平生本不为人撰行状、埋铭、墓碑,士大夫所共知。只因近日撰司马光行状,盖因光曾为臣亡母程氏撰埋铭www.99lib.net;又为范镇撰墓志,盖为镇与先臣某平生交契至深,不可不撰。……”此是苏轼自负的地方,尝言:“轼于天下未尝铭墓,独铭五人,皆盛德。”那是富弼、司马光、赵瞻、范镇和张方平,其中赵清献公一碑还是辞谢不了,勉强写的。
风帆目力短,江空岁年晚。
李廌来说:范蜀公将薨前数日,“须发皆变苍黑,眉目郁然如画”。苏轼说:“蜀公平生虚心养气,数尽神往,而血气不衰,所以发于外者,才能如此。”

据《金山志》:了元佛印禅师,字觉老,饶州浮梁林氏子,出家,遍参禅宗名僧庐山圆通寺的居讷禅师等;先住江州承天寺,继迁淮上斗方寺,庐山的开先和归宗寺;与苏轼结交是苏在黄州,他住持归宗的时候,苏曾赠他怪石供;后即住持金山、焦山;出家四十年,缙绅多与之游,名动朝野,曾蒙神宗赐予高丽磨衲金钵。他是一个极有地位的禅师,据释惠洪《冷斋夜话》所记,亲见元公出山时驺从之盛,说:“重荷者百夫,拥舆者十许夫,巷陌聚观,喧吠鸡犬。”岂是传说中的酒食和尚?宋朝的僧侣,仰赖社会供养,自成一个特殊阶级,虽然不是贵族,却是贵族的高级附庸。
“暂借和尚四大,用作禅床。”
“山僧有一转语,言下即答,当从所请;如稍涉拟议,则所系玉带,请留以镇山门。”苏轼便将玉带解下,置于几上。于是,佛印朗吟道:
旅程中,路过湖州,“伤心旧地,罪www.99lib.net官重来”。苏轼心里,不免有无限的感慨。但他这些年来,饱经风霜,祸福兴衰,只把它当作过眼云烟,再也不愿重提那些旧事。
欲教乞食歌姬院,故与云山旧衲衣。
“山僧四大本空,五蕴非有,欲于何处坐?”
两人相对大笑,佛印并以衲裙一条回赠。以苏轼的捷才,还是输给了禅门的机锋,所以次韵诗有这样的话:

当他悄悄来到金山寺,佛印正高坐堂上,为大众僧侣说经,苏轼直趋座前,佛印见到,戏言道:“学士何来?此间无你坐处。”
现在,他在南都静住了快一个月,一面陪伴衰病的乐全老人聊聊天,一面专心撰述范蜀公的墓志铭,这两老都是最早识拔苏氏兄弟的前辈。
了元之得赐号“佛印”,因为元祐二年间,高丽和尚法名“义天”者,航海至明州,疏请遍谒中国丛林,问法受道。据传,义天本是高丽国的王爷,诏令朝奉郎杨杰为馆伴。所至吴中各寺,都以王臣之礼来接待。到金山寺求见了元,了元却坐在禅床上直受义天的大拜,馆伴杨杰大惊,问故于了元,和尚说:“义天既已出家,他的身份只是一个异邦的和尚,丛林规矩如此,不能为他改变。”朝廷认为了元颇识大体,赐号“佛印”。

只是吴兴有几个后辈,开筵欢宴这位前辈先生。他们是故黄州太守徐君猷的妻舅福建路运使张仲谋、福建转运判官曹辅(子方)、以左藏副使为两浙兵马都监的刘季孙(景文),临濮县主簿、监在杭商税的苏坚(伯固)和杭人张弼(秉道)等,主客共是六人,相与欢谈剧饮,非常高兴。

从前,苏九*九*藏*书*网轼得罪下御史台狱时,主持者正在多方搜索苏轼与人往来的文书,作为罗织的资料,人人怕得不敢说话,范镇却不顾一切,上书神宗,竭力保救。谣传苏轼在黄州死了,他便掩袂大恸,要立刻派人恤慰他的家属。……苏轼本以为这次可以同在京师相聚了,不料他初则坚卧不起,现在则又忽尔薨逝。追念两世深交和深切的知遇之感,苏轼决心要为蜀公志墓,以践宿诺,无如在京时,乌烟瘴气里,静不下心来写这篇大文章,心里总是不安。
昔为马首衔,今为禁门键。


病为兀兀安身物,酒作蓬蓬入脑声。
月满苕溪照夜堂,五星一老斗光芒。十五年间真梦里,何事?长庚配月独凄凉。
其时,消息传来,范纯仁为了反对将蔡确流放岭外,被言官围剿,指为蔡确之党,力求罢相,出知颍昌府。苏轼听到此讯,不寒而栗,恍然有幸已逋逃之感。所幸杭州已经很近,只望西湖的山光水色,能够冲淡他“风雨京华”四年中一切痛苦的回忆。
既至润州,立即往访金山寺的了元禅师。这和尚,前年(元祐二年)已得朝廷敕封“佛印”的师号。

病骨难堪玉带围,钝根仍落箭机锋。
明人把佛印、东坡和杭伎琴操扯在一起,造作许多故事。其实苏轼第一次在杭州,尚未认识佛印;第二次在杭州的两年间,佛印在金山,亦从无来游西湖的文献可征。说故事的人把一僧一俗一名伎凑成一组,人物本身就已非常富有传奇性了,何况以一个和尚或一个伎女的才情,就能打倒天下的大文豪,给人一种痛快的发泄,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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