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书斋内外
二 苏门六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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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食蓼少年
第一章 食蓼少年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第三章 马入尘埃
第三章 马入尘埃
第四章 黄楼
第四章 黄楼
第四章 黄楼
第五章 乌台诗狱
第五章 乌台诗狱
第六章 黄州五年
第六章 黄州五年
第六章 黄州五年
第七章 飘泊江淮
第七章 飘泊江淮
第八章 风雨京华
第八章 风雨京华
第九章 书斋内外
第九章 书斋内外
二 苏门六君子
第九章 书斋内外
第十章 杭州去来
第十章 杭州去来
第十一章 颍州·扬州·定州
第十一章 颍州·扬州·定州
第十二章 惠州流人
第十二章 惠州流人
第十三章 海外东坡
第十四章 北归
第十四章 北归
后记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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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父立刻派人送了两石米去,赒济他的困境。

晁补之,字无咎,为从学苏门最早的一人,举进士试开封及礼部别院,都是第一。神宗亲阅其文,称:“是深于经术者,可革浮薄。”原为北京国子监教授,元祐初,入京为太学正,后迁秘阁校理。
如陈师道,清寒耿介,一丝不苟,最后竟因无衣御寒而死。那是建中靖国初年的事,师道时任秘书省正字,被派陪祀郊丘。时值严冬,非重裘不能御寒,他只有一袭旧皮袍,他的夫人与赵挺之的夫人是嫡亲姊妹,就向赵家借了一件,师道问这是哪里来的,他夫人不敢隐瞒,从实说了,师道说:“你岂不知道,我从来不穿别人衣服的?”拒不肯穿,只着一领单裘到郊野去,竟感寒疾而死。得年才四十九岁。

张耒为诗,自然清新,务为平淡,颇受白乐天的影响,而苏轼对他们两人,则曰:“秦得吾工,张得吾易。”
这次学士院举行馆职试,黄庭坚以李常或孙觉荐,晁补之以李清臣荐,张耒、晁补之、张舜民等五人,并擢馆职。黄庭坚迁著作佐郎,加集贤院校理,张耒、晁补之并迁秘书省正字。秦观未与荐试,因为他的“历仕成资”还不够格。
意亦暗指轼诗。
李廌文词肆放,苏赋称之“有飞沙走石之势”,诗亦才气横溢,似乎有点师门气概了;然而毕生穷愁潦倒,终至豪气尽失,变入幽逸一路。
秦观与他同遭贬谪,死于道途,先老师而亡;苏轼逝世这一年,陈师道也死了;三年后,黄庭坚卒于宜州贬所。苏轼寄望接棒的另一人——张耒,虽然年寿最长,后苏轼十三年谢世,但他就因在荐福寺祭奠师丧,成了罪状,被谪房州别驾,步武老师被政府“安置黄州”;文潜好酒,晚年因酒精中毒,患麻痹以致语言都有障碍,即山谷诗所谓“张子耽酒语蹇吃”,更自潦倒不堪。

秦观是个感情非常丰富的人,故其文字抒情婉约、写景清丽,时人讥藏书网其纤弱,秦观亦自认少时用心作赋,习惯已成,虽风调优美,总脱不掉“词人之诗”的面貌。
宋沿唐制,设昭文馆、史馆、集贤院,合称三馆。凡在三馆者,皆谓馆职;职居校理、检讨、校勘以上者,皆称学士。地望清切,非名流不得处。
因为他们是苏轼主试所拔擢的职官,一日之间,建立了座师与门生关系,而他们后来都做到三馆检校以上的职务,所以并称“苏门四学士”。

元祐之初,由司马光和吕公著举荐起用的盈廷朝士,大部分是苏轼的同辈朋友,但当面对现实政治,利害不同时,即使多年交好,立刻就变脸色。苏轼对于人情的变化莫测,独自感叹道:“人之难知也,江海不足以喻其深,山谷不足以配其险,浮云不足以比其变。”苏轼的友谊生活中,真能与他义气相投的,不过几个知爱的后辈,他如有所汲引,也只这几个惯坐冷衙门的书生而已,此外,两三个书画名家,做在朝时期的诗伴画友而已。说到晚辈朋友,立刻就会想到大家习闻的“苏门四学士”,即黄庭坚、秦观、晁补之和张耒。


三年京国鬓如丝,又见新花发故枝。
“长公(轼)波涛万顷陂,少公(辙)巉秀千寻麓,黄郎(山谷)萧萧日下鹤,陈子(师道)峭峭霜中竹,秦(观)文倩丽舒桃李,晁(补之)论峥嵘走珠玉。”虽是一门之言,却颇能道出各人不同的风格,包括做人的风度和作品所表现的内容在内。


晁补之以文自雄,诗不如赋。
庭坚虽因后辈,不便指名直说,但言:
盖有文章妙一世而诗句不逮古人者。
元祐元年,余初入玉堂,蒙恩赐玉鼻骍;今年出守杭州,复沾此赐。东南例乘肩舆,得一马足矣,而李方叔未有马,故以赠之。又恐方叔别获嘉马,不免卖此,故为书公据。元祐四年四月十五日。
“某虽无学,亦不至于如此。”少游诚惶诚恐,不知此言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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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柳永是被他们共认为格调卑下的词家,苏轼一向瞧他不起,便说:“销魂当此际,还不像柳七的口吻吗?”
张耒,字文潜,少年时在陈州游学,苏辙时任学官,深爱其才,苏轼是在老弟家中认识他的,称其文:“汪洋冲淡,有一唱三叹之致。”张耒感切知己,因从轼游。以进士官著作佐郎,原在京师。文潜虽自及第以来,一直度其苜蓿生涯,但长得躯干魁伟,大腹便便,貌似寺庙中的弥勒佛,陈后山咏文潜曰:“张侯便然腹如鼓,雷为饥声汗为雨。”刻画得非常传神。
黄庭坚和陈师道却截然与他相反。庭坚认为文学上的成就,终须由积学而来,与徐师川书说:“诗正欲如此作,其未至者,探经术未深,读老杜、李白、韩退之诗不熟耳。”庭坚对于苏轼的天才和气魄,自知无法超越,故有意无意之间,想要另辟蹊径,出奇制胜,但是锻炼过甚,则不免走入生涩拗僻的魔阵。
作诗如此呕心沥血,与苏轼全凭才气的路子不同,所以后来他尽弃所学,与黄庭坚同宗老杜,开江西一派的诗运。
近日颇多贼,两夜皆来入吾室。吾近护魏王葬,得数千缗,略已散去,此梁上君子当是不知耳。
不过,“士志于道,而耻恶衣恶食者,未足与议也”。知识分子所追求的是精神世界里的满足,物质上的匮乏,不足以压倒他们。
陈师道是北宋第一个苦吟诗人,专心致志,逐字推敲,叶梦得《石林诗话》传述道:
但至绍述祸作,苏轼及其门下,身且不保,遑论其他。
苏轼在及门诸生中,对秦观的期望最深,因此,求全责备,态度也较严格。元祐初,少游晋京谒苏,一见面,苏轼便说:“不意别后却学柳七作词。”
苏门中人,各有独特的成就,相成的关系甚浅。



不过苏轼向不看重金钱,毫无积蓄,而且认为一般人所说的节俭,实是悭吝的别名。这时期,收入虽然丰厚,但他还是四壁萧然,室无长物,甚至不怕小偷光顾99lib.net。曾自记元祐在京一事:
试问凤凰饥食竹,何如驽马肥苜蓿。
至苏轼下世,庭坚独尊诗坛,时人以“苏黄”并称,山谷连称“不敢”,他终生以师礼事苏轼,这种风范,尤其可贵。

昔我尝陪醉翁醉,今君但吟诗老诗。
苏轼的仁厚,不在赠马,在于那一番体贴别人的心肠。
清诗咀嚼那得饱,瘦竹潇洒令人饥。
苏轼又问别作何词,少游举了一阕新作,中有“小楼连苑横空,下窥绣雕毂鞍骤”这样两句。苏轼说:“用了十三个字,只说得一个人骑马楼前过。”摇首不以为然——苏轼指导后辈,精密如此。
宋代制度,京朝小官,俸禄甚薄,而以从事文教工作的先生们为最穷。苏门这几位学士,自然不能例外。
元祐当时,苏轼位高,禄亦较厚,而且依照惯例,撰内外制都有额外的“润笔”收入,如草宰相“麻”,退即有旨,赐牌子金一百两。所以经济情况比诸在三馆的门人,要好得多。
这马券,后在眉州刻了石,有拓本流传。又有黄庭坚题跋一则,极饶风趣,跋曰:“天厩马加以妙墨作券,此马价应十倍。方叔豆羹常不继,将不能有此马,或又责方叔受翰林公之惠,安用汲汲索钱,此又不识痒痛者从旁论砭疽尔。使有义士能捐二十万,并券与马取之,不惟解方叔之倒悬,亦足以豪矣。遇人中磊磊者,试以予书示之。”
——这是苏轼不复自见的一重悲哀。
苏轼在知杭州时,作《太息一首送秦少章》,表示他所属意的,是“秦得吾工,张得吾易”的秦张二生,言曰:
苏门师友,各有风格,而苏轼也真能尊重他人独立的成就,他自己是不受任何格律束缚的天才诗人,所以也不强人与他同调。正因有此涵量,所以他能网罗天下人才,创出自由的文风。故东坡时代的宋诗,万象纷呈,各具自家面目,别有气象;尽脱唐人窠臼,赋予宋代文学以新生命,创出宋诗的新境界,下启江西诗派二百余年的新诗运。

苏门中以李廌为最穷,苏轼常常赒济他。苏轼出知杭州时,朝廷赐物中有马一匹,便将它送与李廌,并且顾虑到李廌得马救穷,一定要卖的,则必须写张公据给他,证明来源,才能脱手。于是他亲笔写了一张措九-九-藏-书-网辞委婉,又绝对不伤李廌自尊心的“马券”给他,原文是:
出身苏门的人,幸得不死,也必颠沛流离,救死不遑,还有什么机会讲学,还有什么地位领导文运?文化帝国的太平盛世已经过去了,大局扰攘,根本没有文坛存在,又遑论宗主。
鲁直诗文如蝤蛴、江珧拄,格韵高绝,盘餐尽废,然不可多食,多食则发风动气。
苏门六君子中,苏轼独于黄庭坚较敬重。一是山谷在诸生中,年纪最长,元祐元年,他已四十二岁,只比苏轼小九岁。两人相见时,黄已颇有声望,所以他们的关系始终是在亦师亦友之间。二是山谷少年早慧,很有一点恃才傲物的脾气,苏黄二人,格调不同,因为太熟的关系,有时也不免互为讥诮。如苏轼论山谷诗文说:
诗中所说的陈师道,字履常,一字无己,又号后山居士,先由苏轼会同李常、孙觉合荐,以布衣为徐州教授,后用梁焘荐,除太常博士来京,从苏轼游,踪迹甚密,所以有人把他和李方叔(廌)加上,合称“苏门六君子”。不过无己自言他的师承是曾巩,有句曰:“向来一瓣香,敬为曾南丰。”后来他与黄庭坚共为江西诗派的宗师。
世言陈无己每登临得意,即急归卧一榻,以被蒙头,谓之吟榻。家人知之,即犬猫皆逐去,婴儿稚子,亦皆抱持至邻家。

张文潜、秦少游,此两人者,士之超逸绝尘者也。非独吾云耳,二三子亦自以为莫及也。
但在以后岁月里,他却并未放弃继续发掘人才的努力,直到身被窜逐蛮荒,他才断了念头,与李廌(方叔)书曰:
日典春衣非为酒,家贫食粥已多时。

张耒有诗称述他们师弟几人当年的风姿,如言:
秦观登进士第未久,原在外任定海主簿、蔡州教授,苏轼以贤良方正荐于朝,除太学博士,做校正秘书省书籍的工作。
苏轼当时,名满天下,不但一般士人望之如北斗,谁不希望一登龙门,而身价十倍。欧阳文忠开创出宋代文学的革新运动,得苏轼接替继续领导当代文运,发扬光大。虽已奠定非常深厚的基础,然而时光飞逝,苏轼现在也已进入中年,行将老矣,他必须要将欧阳交付给他的这根棒子,寻到一个有资格接棒的人。今如欲为交付,不能不把这份深重的责任,期望于这几九-九-藏-书-网个门人身上。一次,他公开这份心事于其门人曰(据李廌《师友谈记》):“国家的文运,必须要有名世之士、相与主盟,则此道统才不至于坠失。方今太平盛世,文士辈出,必定要使这一代的文运有个宗主。从前,欧阳文忠公把这个责任交给了我,我不敢不努力以赴;但将来这文章盟主的责任,都该由诸君负责接手,正如文忠与我之间的传承一样。”
知君忍饥空诵诗,口颊澜翻如布谷。
秦观每以庭坚对苏轼的态度不够敬重,心怀不平。山谷《避暑李氏园》诗:“题诗未有惊人句,会唤谪仙苏二来。”少游便向老师抱怨:“以先生为苏二,大似相薄。”但是苏轼并不在乎。
黄庭坚与苏轼本为笔友,诗文往还已有多年,而从未识面。这次从监德州德安镇任上,被朝廷召为秘书省校书郎,甫于元祐元年入京,一月初八,第一次来谒苏轼,以洮河石砚为贽。
元祐元年(1086)十一月,苏轼主试馆职。宋制,凡除馆职,必须进士及第,历任成资(符合一定的年资),经大臣保荐,学士院考试入等(合格),才能授职。

不要说元祐初期,他们都还官小禄薄,即使后来官阶高了一点,依然还是穷酸。如秦少游于绍圣年间,已官黄本校勘,住东华门之堆垛场,与时官户部尚书的钱穆父(勰)为邻。某年春日,少游实在穷得过不下去了,作诗致隔邻的穆父求助,诗曰:
晁无咎也是一样,苏轼诗《书晁补之所藏与可画竹》说:“晁子拙生事,举家闻食粥。……”又《戏用晁补之韵》诗曰:

顷年于稠人中,骤得张(耒)、秦(观)、黄(庭坚)、晁(补之)及方叔、履常,意谓天不爱宝,其获益未艾也。比来经涉世故,间关四方,更欲求其似,邈不可得。以此知人决不徒出,不有立于先,必有觉于后也。
苏轼是个天才型的人物,挟其天马行空的气魄,逞其健笔,昂首高歌,赵翼论之曰:“坡诗不以锻炼为工,其妙处在乎心地空明,自然流出,一似全不着力,而自然沁人心脾,此其独绝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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