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五 荆公变法
目录
第一章 食蓼少年
第一章 食蓼少年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五 荆公变法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第三章 马入尘埃
第三章 马入尘埃
第四章 黄楼
第四章 黄楼
第四章 黄楼
第五章 乌台诗狱
第五章 乌台诗狱
第六章 黄州五年
第六章 黄州五年
第六章 黄州五年
第七章 飘泊江淮
第七章 飘泊江淮
第八章 风雨京华
第八章 风雨京华
第九章 书斋内外
第九章 书斋内外
第九章 书斋内外
第十章 杭州去来
第十章 杭州去来
第十一章 颍州·扬州·定州
第十一章 颍州·扬州·定州
第十二章 惠州流人
第十二章 惠州流人
第十三章 海外东坡
第十四章 北归
第十四章 北归
后记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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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宗在颍邸,韩维为太子记室,讲书时,如获神宗称许,便说:“此非维之说,维友王安石之说也。”韩维迁官庶子时,又荐王安石自代,因此,神宗对王安石这个名字印象很深,即位未久,便欲召见其人,而安石不至。神宗问辅臣道:“安石历先帝朝,屡召不赴,人以为不恭;现在召又不至,果真是病还是有所要求呢?”
神宗好学深思,即位后,更欲奋发有为,心里隐藏着一段国恨家仇,曾于滕元发(范仲淹的表弟)陛见时,因他向以熟谙兵学出名,所以留他长谈天下事,语及北辽,神宗说:太宗自燕京城下兵败,被北虏穷追不舍,仅得脱身。行在服御的宝器,都为所夺。随行的宫嫔,皆沦陷虏中。太宗股上中了两箭,每年都要发病,其崩,也是箭创复发之故。像这样的不共戴天之仇,我们还要年年捐献金帛以事之,为人子孙者,应当这样的吗?
何况辽居上游,俯以临宋,夏与辽结,托以自重,掎角之势已成,宋朝腹背皆是强敌,这是一个充满危机的时代,而年轻有为的神宗皇帝,适于是时践祚。
夫天下之未平,英雄豪杰之士,务以其所长,角奔而争利,惟恐天下一日无事也。是以人人各尽其材,虽不肖者,亦自淬厉而不至于怠废。……天下既平,则削去其具,抑远天下刚健好名之士,而奖用柔懦谨畏之人。不过数十年,天下靡然无复往时之喜事也。于是能者不自激而无以见其能,不能者益以弛废而无用。当是之时,人君欲有所为,而左右前后皆无足使者,是以纲纪日坏而不自知。(本集·策略第四)
帝问:“卿所设施,以何为先?”
接着一日,讲席终了,群臣告退,帝独留安石坐,说:“有话欲与卿从容谈论。”接下去说道:“唐太宗必须有魏徵,汉昭烈必须有诸葛亮,然后可以有为。但魏徵、诸葛,都不是随时可有的人物。”
实施新政的最高机构,制置三司条例司,现在已由诡诈善辩的吕惠卿当家,而一切新法的草拟,安石说个纲要,都由曾布斟酌条目,编为法典。其他如辩驳反对派的议论,解析法理以坚定皇帝的信心,也都由曾布主稿,他是新政派的理论家。
安石更揭橥“人主制法,而不当制于法。人主化俗,而不当化于俗”的大原则,来坚定神宗的信心,神宗也决心付与大政。熙宁二年(1069)二月,王安石遂除右谏议大夫、参知政事,开始执政。这个月里,苏轼、苏辙兄弟刚刚回到汴京。
神宗赵顼,是英宗的长子,母为宣仁太后高氏,生于濮王府邸,嘉祐八年始侍英宗入居庆宁宫,隆准龙颜,仪表英伟,治平三年(1066)十二月被立为太子,四年正月正式即位。
安石拟变常平广惠仓法为放贷青苗,与吕惠卿商议定案后,拿出一本小册来给苏藏书网辙,苏辙研究后,列举种种理由,大加反对,安石当时说:“君言诚有理,当徐思之。”
彦博对曰:“譬如琴瑟不调,必解而更张之。”但他并无具体建议。神宗认为国家当前最大的困难,在于欲举兵而兵不足,欲足兵而饷不济,所以“政事之先,理财为急”。过了几日,又试探他说:
惠卿,福建泉州人,自真州推官秩满入京,与安石论经义,大蒙赏识,即加延揽。从此事无大小,安石皆倚惠卿为主谋,凡所建请章奏,亦都由惠卿主稿,而苏辙与他却常议论不合,时生龃龉。
在当时的政治社会里,大家心目中的王安石,是个馆阁之命屡下,辄辞不起的高士,朝廷数欲授以美官,他都辞不应召。嘉祐时,来朝为知制诰,未及大用,又因母丧而出居江宁,韩维和吕公著和他比较接近,非常佩服他的品德和学问,逢人便为称扬。北宋官场里面,人人勇于猎官,争权夺利,视为本等,像王安石这样耿介自重的人,实所罕见,使国之大老如富弼、文彦博、韩琦、司马光等都视之为“圣人复出”,非常钦重。
“陛下临御未久,当先布德泽,愿二十年口不言兵,亦不宜重赏边功,干戈一起,所关祸福不细。”帝默然良久。
然而神宗仍欲付以大政,对安石说:“人皆不能知卿,以卿但知经术,不晓世务。”
神宗对于当时的保守政风及那些老成的旧臣,本不满意,一听安石变风俗、立法度的新论,有深得我心,契合非常之感。这情形,很像秦孝公之得商鞅,刘备之见孔明,君臣遇合,如鱼得水。
安石既目盈廷朝士皆为流俗,则这番话不啻是教皇帝与群臣对立。这种绝对排斥他人的态度,使人人对他不满,如御史中丞吕诲说他“好学而泥古,不通世务”;参知政事赵抃、唐介说他“难当大任”;侍读孙固认为他“狷狭少容”,没有宰相的度量。
这番话,针对神宗亟欲有为的兴奋心理,发生极大的作用。越日,遂再召安石问曰:“卿条陈众失,想必已一一有所经画,试为朕详言设施之方。”
安石对曰:“天下风俗法度,一切颓坏,在于廷臣。庸人则安习故常而无所知,奸人则恶直丑正而有所忌,有所忌者创之于前,而无所知者和之于后,虽有昭然独见,恐未效功,早为异论所胜。陛下诚欲用臣,恐不宜遽,谓宜先讲学,使于臣所学本末不疑,然后用之,庶粗有所成。”
安石又起用章惇为三司条例官,曾布检正中书五房公事,推荐吕惠卿同为条例司的检详文字。
帝曰:“卿可谓责难于君,朕自视眇躬,恐无以副卿此意,可悉意辅朕,庶同跻此道。”
安石退而进《百年无事札子》,论曰:“天下无事,过于百年。虽曰人事,亦天助也。伏惟陛下知天助之不可常,知人事之不可急,则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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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为之时,正在今日。”
神宗所面对的现实,就是这样一个墨守成规、无人乐有作为的朝局。神宗首先试探几个老臣。
宋朝本有三司使之设,包括户部、盐铁与度支三使,掌理全国财赋,而王安石所另设的这个制置三司条例司,其范围为“掌经画邦计,议变旧法”,实为一个最高国策的企划机关。这个议变法、定国策的组织,却以财经组织的形态而成立,则新法的目的,完全侧重财政需要,已经十分明白。宋朝老百姓的税负甚重,熙宁时全国的岁入,比唐代已经高出二三十倍,生产总额的增加有限,哪里还有增税的余地?如要在此之外设法搜括,其流于聚敛,实为必然的趋势,而聚敛造成民生的痛苦,也是持重的旧臣群起反对之最大原因。
韩琦求去,以司徒兼侍中,判相州。入对,帝泣曰:“侍中必欲去,今日已降制矣。然卿去,谁可属国者?王安石何如?”
安石对曰:“陛下当法尧舜,何以太宗为哉!尧舜之道,至简而不繁,至要而不迂,至易而不难,但末世学者不能通晓,以为高不可及耳。”
“当今理财,最为急务。养兵备边,府库不可不丰。大臣宜共留意节用。”
言下,不禁唏嘘哭泣起来。
苏轼还朝,依例请求注(派)官,以殿中丞直史馆判官告院。这官告院属于吏部,掌管官吏和将士的勋封、官告等事务。一般来说,这是一个储才之地;对苏轼来说,则是被投闲置散,所谓职务,不过司官方辞章的撰制而已。
其时左相韩琦专权,右相曾公亮很不服气,他就趁这机会力荐安石,想用他来离间韩琦,遂对曰:“安石真辅相材,必不欺罔。”
皇上问曾公亮该如何安置苏辙。曾对曰:“可堂除差遣。”帝从之,诏除河南府留守推官。
安石对曰:“陛下诚能为尧舜,则以天下之大,人民之众,百年承平,学者不为不多,而虑无人助治,是陛下择术未明,推诚未至。即有贤者,亦将为小人所蔽,卷怀而去。”帝曰:“何世无小人,虽尧舜之世,亦不能无四凶。”“惟能辨四凶而诛之,此所以为尧舜!”
所以王安石倡言变法之初,朝中重臣莫不对他高远的理想寄以厚望,也都钦佩他那任劳任怨的政治勇气与抱负。不幸他自视过高,而个性又非常偏执,满朝臣士,在他眼中,不是庸人,就是奸人,目无余子,而独行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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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譬如与人论政,难免两议不合,他就当面骂人:“公辈坐不读书耳。”有人提出与他相异的意见,他就一概诋之为“流俗之见”。甚至对神宗说:“陛下要以先王正道,胜天下流俗。故与天下流俗,相为轻重。流俗权重,则天下之人归流俗;陛下权重,则天下之人归陛下。”
士大夫十有九为文章之士,果于有为者少,乐于无事者多,尤其是出身高门华族的子弟,更缺乏淬厉奋发的志气;而且表面上国家承平百年,大家也就耽于苟安,但求逸乐,因而形成非常保守的政治风气,民心士气,也一样萎靡不振,这是神宗所不满意的现实。苏轼也说:
安石说:“末世风俗,贤者不得行其道,不肖者得行无道,贱者不得行礼,贵者得行无礼。变风俗,立法度,最为方今之所急。”
神宗在藩邸时,留心国事,已知民穷财困,军政敝弛的情况,有志于富国强兵,而深患历来的执政皆非其人,譬如“濮议”,只是讨论如何尊礼他的祖父一事而已,无关国计民生,但是朝臣聚讼纷纭,数年不决,舍大论小,心里甚不谓然。
宋太祖对于唐及五代藩镇之祸,亲身体验,非常警惕,所以建国之初,竭力裁抑兵权,建立一个文治国家,是其基本政策。文彦博对神宗说:“为与士大夫治天下,非与百姓治天下。”就是说明宋代行士大夫政治的特性。

韩琦对曰:“安石为翰林学士则有余,处辅弼之地则不可。”
一日,对文彦博说:“天下敝事甚多,不可不革。”
帝又问:“唐太宗如此?”
不料羌夏又崛起于西北,他们以游牧民族强悍的骑兵,环伺边境,年年入侵。沿边地方,遭受扫荡式的洗劫、掳掠和破坏,政府不得不在沿边设置重兵,又须消耗极大的军费和补给。后来虽稍平靖,但是宋朝每年均须输与白银一百二十五万余两,其他庆节、聘问、赂遗近幸诸费,几是正额的一倍。似此敲骨吸髓的剥削,使原本疲弱的国力,不但没有休养生息的机会,更是斫伤日甚,几至衰竭的困境。
于是召王安石为翰林学士,安石迟迟其行,六七个月后,才到閤门报到。熙宁元年(1068)四月,越次召对。
熙宁二年(1069)七月,立淮浙江湖六路均输法,使薛向主其事。均输本以“从贵就贱,用近易远”调节物资,平定物价为主,用意很好。不过此事如由政府来做,不免有官营买卖、与民争利之嫌,诚如苏轼所言:“虽不明言贩卖,既已许之变易,变易既行,而不与商贾争利,未之闻也。”苏轼更说,若官吏更从此中贪黩,则商贾之利未必可得,而整个政治风气,却将为之败坏。(《上神宗皇帝书》)
久之,帝又以当前大事为问,则对曰:
宋代继承天下于唐之安史、黄巢之乱,五代十国的军人割据之后,国家经历九_九_藏_书_网长达六十余年的分裂和战争,民穷财尽,积弱已深,而开国不到二十年,外患又起,初受北方契丹族辽人的入侵,一败于高梁河,再败于歧沟,大小八十一战,宋只胜了太原一仗。太宗两次亲征,被辽兵包围,仅得身免,而股为箭伤,每年都要发病,自此签订了不平等的“澶渊之盟”,年输大宗币帛,暂得相安。
神宗的心事,不便直讲,恐怕引起敌国注意,只好说“养兵备边”。文彦博的对答,就更不着边际。
一个多月后,京东转运使王广渊来说:“放青苗钱,年可获息甚巨。”安石就决定付诸实行。苏辙上书力争,触怒安石,将加以阻挠之罪,幸陈旭解救,才得无事,苏辙只得求去,上疏言:“每于本司商量公事,动皆不合。臣已有状申本司,具述所议不同事,乞另除一合入差遣。”
安石对曰:“择术为先。”
环顾盈廷朝士,几乎无人可以与言大计。神宗苦闷之中,马上想起一个夙所闻知,“慨然有矫世变俗之志”的王安石来。
安石在朝,得皇帝的专任于上,独行其是,大家只好暂时缄默,而整个行政中枢,几成瘫痪,只有王安石一人,在唱独角戏。当时人说中书省里的人物,有生老病死苦之分,盖指王安石生,曾公亮老,富弼病,唐介死,赵抃苦。
安石执政,神宗首从其议,诏设“制置三司条例司”,以安石与知枢密院陈旭(升之)共领其事。
知谏院范纯仁奏言王安石变祖宗法度,掊克财利,民心不宁。又进所作《尚书解》,阐明尧舜禹汤文武的行事。神宗亟于求治,轻易延见小臣,纯仁谏曰:“小人之言,知小忘大,贪近昧远,愿加深察。”及均输法行于六路,纯仁奏曰:“陛下欲修先王补助之政,今乃效桑弘羊均输之法,掊克生灵,敛怨基祸。”疏中攻击王安石“欲求近功,忘其旧学。尚法令则称商鞅,言财利则背孟轲。鄙老成为因循,弃公论为流俗。异己者为不肖,合意者为贤人。……人才不可急求,积弊不可顿革。倘欲事功急就,必为𪫺佞所乘”。神宗留章不下,纯仁只好求去。其后,侍御史刘述、刘琦、钱顗劾奏安石,皆被遣出。
帝问:“治国以何者为先?”
四月,知汝州富弼入见,神宗与他从容坐语,竟至日昃。帝问以治道,富弼知道皇帝锐于有为,对曰:
朝廷从制置三司条例司之请,派遣刘彝、谢卿材、侯叔献、程颢、卢秉、王汝翼、曾伉、王广廉八人分赴各路,视察农田、水利和赋役。苏辙深知这八位专使分赴各路,必将力求民间余利,设法聚敛,以迎合上意,民不堪命矣,而众莫敢言。苏辙往见本司另一长官陈旭(升之),向他陈说,从前嘉祐末年,朝廷遣使宽恤诸路,尚不免造事生非,还奏多不可行,为天下笑,现在又何以异于曩时。希望他能加以阻止,而陈旭不敢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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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石对曰:“经术正所以经世务。”
自此,神宗专任安石,而安石之主张变法,也确为时势之所急需。强敌压境,外患严重,幸无战争,但须年付北辽和西夏无穷的需索,割地献金,了无餍足。而庙堂内外,泄沓成风,人皆安于无事,不乐有为。按照实际,大宋帝国到这时候,早已民穷财尽,国用空虚,军备政事两皆窳败的衰颓局面,再不及时振奋求变,则未来的命运,恐怕就不堪设想了。
王安石新政后面,不能说没有高远的理想。如方田、青苗、均输、市易,原是想要造成一个裁抑兼并、上下富足的社会;如保甲制度,为想造成一个兵农合一、武装自卫的社会;如兴学校、改科举,为要造成一个开明合理、教育普及的社会:都是适应时代要求的革新措施。问题在于操之过急,流弊自生,而“徒法不能以自行”。王安石最大的失策,始因于他的性格之“举一偏而尽沮公议,因小事而先失众心”。像推行新法这样的大事,经纬万端,人事上的助力非常重要,而他却刚愎自用,不惜牺牲本来很好的关系,如欧阳修、富弼是竭力掖进他的前辈,司马光是同辈中的好友,程颢、苏辙且都与他共事,他都轻予放弃。而失败则在于“所用非人”,君子不愿与他合作,则小人就乘虚而入,人言安石独善柔佞逢迎之辈,其实也是事势使然。史言:安石秉政时期,“忠厚老成者摈之为无能,狭少儇辩者取之为有用;守道忧国者谓之流俗,败常害民者谓之通变”。这说法固然有点偏颇,但是后来事情证明,“法非不良,而吏非其人”。熙宁变法的失败,这是最大的症结。
安石被命执政,御史中丞吕诲首先发难,袖章弹劾。当时司马光还说他:“众喜得人,奈何论之。”吕诲说:“安石虽有时名,然好执偏见,轻信奸回,喜人佞己,将败国事。”疏上,神宗不听,还其章,遂求去,出知邓州。
“人君好恶,不可令人窥测。可窥测,则奸人得以附会其意。陛下当如天之鉴,人之善恶皆所自取,然后诛赏随之,则功罪无不得其实矣。”
在吕、曾二人的翊赞下,农田、水利、青苗、均输、保甲、免役、市易、保马、方田诸法,于短短的两三年间,相继兴作,令行天下。
苏辙到京后,闻神宗有“养兵备边,府库不可不丰”之语,因以上疏曰:“所谓丰财者,非求而益之也,去事之所以害财者而已。事之害财者三:一曰冗官,一曰冗兵,一曰冗费。”疏上,神宗批付中书说:“详观疏意,知辙潜心当世之务,颇得其要,郁于下僚,使无所伸,诚亦可惜。”即日召对延和殿,亲任为新设立的制置三司条例司的检详官。神宗面命,辙不敢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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