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海外东坡
七 别海南
目录
第一章 食蓼少年
第一章 食蓼少年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第三章 马入尘埃
第三章 马入尘埃
第四章 黄楼
第四章 黄楼
第四章 黄楼
第五章 乌台诗狱
第五章 乌台诗狱
第六章 黄州五年
第六章 黄州五年
第六章 黄州五年
第七章 飘泊江淮
第七章 飘泊江淮
第八章 风雨京华
第八章 风雨京华
第九章 书斋内外
第九章 书斋内外
第九章 书斋内外
第十章 杭州去来
第十章 杭州去来
第十一章 颍州·扬州·定州
第十一章 颍州·扬州·定州
第十二章 惠州流人
第十二章 惠州流人
第十三章 海外东坡
七 别海南
第十四章 北归
第十四章 北归
后记
后记
上一页下一页
苏轼的希望非常卑微,只望能回到惠州白鹤峰去住,于愿已足。他作《和陶始经曲阿》诗:“北郊有大赉,南冠解囚拘。眷言罗浮下,白鹤返故庐。”
参横斗转欲三更,苦雨终风也解晴。

徽宗即位,大赦天下。封章惇为申国公,以韩忠彦为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李清臣为门下侍郎,黄履尚书右丞,蒋之奇同知枢密院事。一面则诏求直言,登进邹浩、陈瓘、任伯雨、龚夬、张廷坚、陈祐为台谏官。其次是决定叙复元祐臣僚:范纯仁、刘奉世、吕希纯、吴安诗、韩川等,并任分司;吕希哲希绩兄弟、吕陶等并给宫观;苏轼徙廉州,苏辙徙岳州,刘安世徙衡州;王古、杨畏、晁补之、张耒等并与知州;黄庭坚、贾易等并与监当官的差遣。秦观奉命放还,准备径还衡州,所以苏轼给他信中有“果行,冲冒慎重”的叮咛,不幸他后来竟以跋涉长途,中暑死于道路。
晦夫检出梅师所赠诗卷来给苏轼看,求他题跋。中有“我家无梧桐,安可久留凤。凤栖在桂林,乌哺不得共”等语,触动苏轼早年的回忆。这位宛陵先生,是老苏的朋友,他为苏洵作《老翁泉》诗,中亦有曰:“岁月不知老,家有雏凤凰。百鸟戢羽翼,不敢呈文章。”同样以凤凰来比拟轼、辙兄弟的杰出。
但是,苏门四学士中,也只秦观能见上一面。黄庭坚徙戎州时,已起复为监鄂州税,不赴,往游苏轼的故乡眉山去了;张耒先已起复为黄州判官,时方移知衮州;晁补之本在监信州酒税,现已召还,迁官吏部郎中兼国史院编修:这几个人都散在四方,不能与老师再见一面。
苏轼于七月初四到廉州合浦,八月二十四日奉到诏告,迁舒州团练副使、量移永州。永州在湖南长沙附近,苏辙如在岳州,本尚邻近,而现在他已回到许昌去了,兄弟两人的距离就又扯远了。
“此回与内翰相别后,不知甚时再得相见。”
“老身无子,诸王都是神宗的庶子,莫难如此分别。”
“天若不要使此书从此丧亡,吾辈必济!”http://www.99lib.net
现在,梅圣俞死已四十年,欧阳晦夫也已六十六了,比苏轼还大一岁,须鬓皆已皓白,而处境之穷,两人也大略相似。苏轼不禁与他执手大笑道:

“新酿甚佳,求一具理。临行写此,以折菜钱。”
……别来百罹,不可胜言,置之不足道也。……某留此过中秋,或至月末乃行。至北流,作竹筏下水,历容、藤至梧。与迈约,令搬家至梧相会。中子迨亦至惠矣,却雇舟溯贺江而上,水陆数节,方至永。
“端王轻佻,不可以君天下。”

忽然跨海去,譬如事远游。
文潜、无咎(张耒、晁补之)得消耗否?鲁直云宣义监鄂酒。廉州若得安居,取小子(苏过)一房来,终焉可也。生如暂寓,亦何所择。果行,冲冒慎重。
醒来想想,意气用事的皇帝春秋正盛,坚持“独元祐臣僚不赦”的权臣依然在位,实在不能相信会有这种奇迹发生,然而心里又不愿不信。
“申王眼睛有毛病,依次应立端王佶。”太后说。
皇太后向氏对宰臣哭道:“国家不幸,大行皇帝无嗣,事须先定。”
太后又曰:“先帝尝言端王有福寿,且仁孝。”

苏过在旁边鼾睡,叫他也不醒。苏轼把所撰《易》《书》《论语》稿,带在身边,此书世无他本,手抚原稿,叹道:
至八月二十九日,苏轼偕儿子过离开廉州。
在这次大赦中,苏氏兄弟均蒙恩泽。苏辙先已内迁岳州,由江西九行抵武昌时,途中奉到诰授太中大夫、提举凤翔府上清太平宫,外州军任便居住的诏命。既蒙“任便居住”,他就折回许昌,回家去了。
前所闻,果的否?若信然,得文字后,亦须得半月乃行。自此径乘蜑船至徐闻出路,不知犹及一见否?……
九_九_藏_书_网祖禹殁于化州贬所,其子请求归葬,朝廷未许。苏轼对于这个平生知己流落异乡的殡宫,念念不忘,一再函唁他的儿子,一再痛悼。此次赴廉,又不敢违法越境往吊,最为遗憾。与其子冲(元长)书言:
二月底、三月初,海南始得皇帝崩逝的消息,苏轼遵制成服,因是罪官,不敢作挽词。
范冲在雷州等了很久,不及相见,赶回化州去办理扶榇还籍的大事,留书重申为其父撰传之请;但是,范冲实在糊涂,不曾留下任何资料,使苏轼无从着笔,只好托少游与他联络,议其详录。不料这样一个转折,就此失掉了机会。
苏轼将向姜唐佐借的《烟萝子》《吴志》《会要》等书,作书附还,郑嘉会船运所借诸书,因为他已去官,所以只好海运寄与苏迈,要他访查郑某现在的下落,妥慎归纳。
果然,七月初四那天,平安到了廉州合浦。廉守张仲修招待在官廨暂住。诗人梅尧臣(圣俞)的门生,现任石康县令的欧阳辟叩门求见。欧阳辟,字晦夫,桂林人。
许珏船出航未归,苏轼不及等待,决定仍由琼山出海。当离昌化时,当地土著朋友,皆有馈遗,一概谢辞不受。十数父老携带酒馔,沿途送别,执手涕泣言道:
元符三年(1100)庚辰正月初九,哲宗皇帝崩逝,年只二十五岁。上年九月,刘妃生子茂,遂得正位中宫,被立为后。但这皇子生后两三月间即告夭觞。越年,帝崩。

“论礼与法,当立母弟简王似。”章惇抗声道。
吴复古在广州,听到朝廷叙复元祐臣僚,苏氏兄弟有内迁的消息,又听到司马温公赠太尉,曾布将为右相等等马路新闻,他非常兴奋,即刻再度过海,来报这个喜讯。
四月,皇长子生,大赦天下。五月,韩忠彦建言:“元祐臣僚,生者即蒙恩赦,死者亦宜甄复。”于是,诏复文彦博、王珪、司马光、吕公著、吕大防、刘挚、韩维、梁焘、赵瞻、王岩叟、范祖禹、钱勰、顾临、孔文仲、孙觉、朱光庭等三十三人,凡生前官爵致仕,或遗表恩泽,一律追还其旧。
徽宗初即位,确也锐意图治,虚心纳谏,延用忠鲠之士,史家认为颇有一点庆历之治的气象,想不到后来却坏在曾布、蔡京手上。
海外粗闻近事,南来诸人,恐有北辕之渐。而吾友翰林公,独隔幽显,言之痛裂忘生。矧昆仲纯笃之性,感恸摧割,如何可言。奈何,奈何!……惟昆仲深自爱,得归,亦勿亟遽,俟秋稍凉而行为佳。
赴琼山,学生姜唐佐来见,约与同餐,又再亲访其家。《冷斋夜话》的作者释惠洪后来往游海南,特访姜唐佐,唐佐不在,只见到他的老母。她笑迎这位远来的和尚,请他吃槟榔。惠洪问:“老夫人也曾见过苏公吗?”老夫人说:“认识。这位老先生真好吟诗,尝策杖而来,自己坐到西边那张木凳上,问道:‘秀才哪里去了?’我说:‘到村里去,还未回来。’座边恰有一张包灯心纸,老先生就用手撕开,写满了字,交给我说:‘秀才回来,给他看。’这张纸,现在还在。”惠洪要来看,醉墨欹斜,写的是“张睢阳生犹骂贼,嚼齿空龈;颜平原死不忘君,握拳透爪”
九九藏书网
其深欲一见左右,赴合浦,不惜数舍之迂,但再三思虑,不敢耳。……热甚,万万节哀自重。谨启。
秦观自横州谪徙雷州,至本年三四月间始到,开始和老师通问。这时候,他先得到苏轼内迁廉州的消息,立即专差送信来报告。苏轼答书略云:
二十一日登递角场,作《伏波庙祀事碑铭》。徐闻县令代雇的夫役已在岸边等候,苏轼很顺利地到了徐闻,与秦观和观的好友海康令欧阳元老相会。
宦海升沉,人间富贵,在一个饱经忧患的人看来,毫无真实的意义。只是那些为了巩固权位、无所不为的人,今将安往?苏轼不禁产生一股怜悯之情,作《次韵子由赠吴子野先生二绝句》之一,即云:


元符二年,岁又将尽,苏轼无聊益甚,夜间做了一个梦。梦中登惠州之合江楼,月色如水,韩魏公(琦)跨鹤来,对他说:“奉命管领天上重要曹事,故来相报,你不久就可以回中原去了。”
此诗寄意,平和深远,意为不论怎样的狂风暴雨,总有还晴的时候,云散了,月亮也就重现光明,天和海,本身就是清澄不含渣滓的。虽然在南荒濒临死境,但不如此,也就失此海外奇游的机会。
江令苍苔围故宅,谢家语燕集华堂。
先生笑说江南事,只有青山绕建康。
云散月明谁点缀,天容海色本澄清。
苏轼将三年间,这一番海上来去的感慨,写成一诗:
谪居海南三年,饮咸食腥,陵暴飓雾,苏轼认为如今幸得生还,皆叨山川之神的保佑,所以作《峻灵王庙碑》,西向而辞。
空余鲁叟乘桴意,粗识轩辕奏乐声。九九藏书网
平生生死梦,三者无劣优。
六月,将离昌化,向符、黎诸家辞行。见到黎民表时,为他写了一首别诗:
知君不再见,欲去且少留。
某日清晨,他对苏过道:“我曾告诉过你,我决不为海外人。近日胸中感觉有一种将还中州的气象。”说毕,洗砚,索纸笔,焚香端坐,续言道:“我写平生所作八赋卜之,果如吾言,当不脱漏一字。”
苏轼在海南,要将所借的书归还郑嘉会,但已不知他的行踪,见到雷守张君俞,始知郑被中央派员刁难,已经罢官,现在到广西去了。
九死南荒吾不恨,兹游奇绝冠平生。

果然,一跨出新年,大局发生剧变,奇迹出现了。
章惇言犹未毕,曾布叱道:“章惇未曾与臣商议。如皇太后圣谕,甚为得当。”
答郑靖老(嘉会)书中,述其计划行程甚详:
苏辙告授濠州团练副使、岳州居住,即自浈阳峡上溯韶州,度岭,由章贡出九江而赴武昌。苏轼赴廉,兄弟二人,不得越境相会。本来可能是一个最后见面的机会,格于法令,终未能得。

六月二十日登舟,是夜渡海。
消息传布,邻里来集,向他道贺。经营海舶的许珏首愿载他们从石排渡海。苏轼预算二十五六日间方可登船,沿海岸行一日至石排,渡海亦须一日,但要候风色顺利,才能过渡。苏轼致函秦观,约在徐闻相见,同时托徐闻县令吴君为雇夫役二十人在递角场相候,搬取行李。
轼居与黎家甚近,所以黎民表曾说:“东坡几乎没有一天不来我家,向我讨取园栽的蔬菜。”此来辞行,民表置酒款待,苏轼于诗后缀以跋语曰:
写毕,自读一过,大喜道:“吾归无疑矣!”
“圣俞之所谓凤凰者,大概都是你我这样的人。天下人都说圣俞以诗而穷,我们两人则比圣俞还要穷,可不大笑吗?”



先前,苏轼已令次子迨到岭南来相聚,计算程期,他也将到惠州。苏轼就又通知迈,率领全家人到梧州相会,然后同赴永州。
使命远临,初闻丧胆。诏词温厚,亟返惊魂。拜望阙庭,喜溢颜面。否极泰遇,虽物理之常然;昔弃今收,岂罪余之敢望。……
www.99lib.net
章惇默不作声。于是论定,即召端王入宫,即位于柩前。群臣请向太后权同处分军国事,太后以帝已年长辞,帝拜泣坚请,太后才答应。端王,哲宗之弟,神宗第十一子,是即徽宗。
我本海南民,寄生西蜀州。

元符三年(1100)四月丁巳(二十一日)诏范纯仁等复宫观,苏轼等徙内郡。五月,告下儋州,苏轼以琼州别驾、廉州安置,不得签书公事。轼进上谢表,有惊魂复苏、喜出望外之意。如言:
苏轼与过及吴复古同行,先抵澄迈。所畜一条土狗名曰“乌嘴”者,非常勇猛,途经长桥,它泅水过河,路人惊喜聚观。过赵梦得家,宿澄迈驿,题通潮阁诗二首。稍后,有人见该地望海亭柱间,有擘窠大字一联:“贪看白鹭横秋浦,不觉青林没晚潮。”即是诗中之语。
在雷州逗留了四五天,师弟二人谈了个痛快。秦观心里并不稳定,深怕前途还有变化,将行,取出一篇写好的《自挽词》来,请老师看。苏轼认为秦观今已齐死生,了物我,戏作此语,所以并不为怪,手抚其背道:“我常忧少游未尽此理,今复何言!我也自己写就一篇志墓文,将付从者,不使过子知晓。”就那样相与啸咏而别,根本不知此会是永诀。
“论长,则申王佖当立。”章惇再说。
汴京城中,陆续发布新政,充盈着一片祥和之气。
章惇虽仍在位,但已丧失了权势,如他的内应刘后,虽仍被尊为元符皇后,但已毫无作用,而内侍郝随、刘友端等皆被逐出宫外。
“我何以屡遭险难,幸已平安渡海,到得徐闻,现在却又要厄穷于此!”
陈瓘(莹中)首先上书论国是。徽宗命取《编类臣僚章疏》那一百数十帙的陷人之具进宫,一把火全部焚烧掉。元符二年(1099)以前民欠的官债,完全蠲免。
蔡卞、许将跟着说:“合依圣旨。”

从雷州海康去廉州(合浦)陆行七百余里,连日大雨,桥梁崩坏,大水一望无际。苏轼投宿于兴廉村净行院,作《雨夜宿净行院》诗:“芒鞋不踏利名场,一叶轻舟寄渺茫。林下对床听夜雨,静无灯火照凄凉。”翌日,自净行院下乘小舟至官寨,听说自此以西,都在涨水,看不见桥,也找不到船。他听别人劝说,改坐蜑船沿海前行,即是白石。舟小浪大,颠簸不堪,这一晚是六月月杪,阴暗无月,小舟碇泊在大海中,天水相连,星河满天,苏轼夜不成睡,起坐回顾,不禁叹息道:
更多内容...
上一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