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杭州去来
四 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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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食蓼少年
第一章 食蓼少年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第二章 变法与党争
第三章 马入尘埃
第三章 马入尘埃
第四章 黄楼
第四章 黄楼
第四章 黄楼
第五章 乌台诗狱
第五章 乌台诗狱
第六章 黄州五年
第六章 黄州五年
第六章 黄州五年
第七章 飘泊江淮
第七章 飘泊江淮
第八章 风雨京华
第八章 风雨京华
第九章 书斋内外
第九章 书斋内外
第九章 书斋内外
第十章 杭州去来
第十章 杭州去来
四 僚友
第十一章 颍州·扬州·定州
第十一章 颍州·扬州·定州
第十二章 惠州流人
第十二章 惠州流人
第十三章 海外东坡
第十四章 北归
第十四章 北归
后记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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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轼大为称赏,以后同游又共同工作,益发敬重他的人品,称之为英伟冠世的慷慨奇士,将他比作孔文举一流的人物。景文是刘壮闵公平的少子,有兄六人,皆已亡去,而景文时亦五十八岁,垂垂老矣。苏轼名诗:
马瑊,字中玉,荏平人,来得较迟,元祐五年八月始自淮南西路改两浙路提刑。他是黄庭坚的朋友,很能填词,唱和甚乐。苏轼筹议救济两浙灾伤事,得助很多。
三人一旦同行,留下高斋月明。
据传,琴操曾侍苏轼游湖。舟中,轼戏与琴操说:“我作长老,尔试参禅。”随即问曰:“何谓湖中景?”
琴操毫不为难地接了下来,改得天衣无缝,不输原作。
苏轼出知杭州时,与陈传道书曾言:

余十五年前,杖藜芒履往来南北山,此间鱼鸟皆相识,况诸道人乎?再至惘然,皆晚生相对,但有怆恨。

云间猎猎立旌旗,公在胥山把酒时。
元祐五年(1090)二月,他的老友李常、孙觉都先后逝世,使他发出“早知身寄一沤中,晚节尤惊落木风”的悲叹。十月原在真定河东治边的老友滕元发(达道)忽又薨逝,苏轼感念金山的旧游,恍如昨日,而今却已幽明异路了,不禁老泪纵横,用张方平的名义,替他写了墓志。

十一月二十八日,苏轼在假,记夜坐事云:
酒醒梦回清漏永,隐床无限更潮。佳人不见董娇娆,徘徊花上月,空度可怜宵。
随在苏轼左右问学的青年人,除秦觏(少章)外,还有一个钱勰的儿子钱蒙仲——穆父时任越州太守,与杭为邻。
(《送王箴》)


姚舜明庭辉知杭州,有老姥自言故娼也,及事东坡先生。云公春时,每遇休假,必约客湖上早食于山水佳处。饭毕,每客一舟,令队长一人,各领数伎,任其所适。哺后,鸣锣以集之,复会望湖楼或竹阁之类,极欢而罢。至一二鼓,夜市犹未散,列烛以归,城内士女云集,夹道以观千骑之还,实一时盛事也。

苏轼莅杭之初,重游湖上,题名作记云:
荷尽已无擎雨盖,菊残犹有傲霜枝。http://www.99lib.net

由于这份友谊,他们认了本家。伯固曾带他的儿子苏庠来谒,苏轼一见,大为欣赏,送他一方端砚,亲为制铭。苏轼慧眼识人,这少年即为后来南宋时期气节高尚的一大名士——后湖居士苏养直。
所幸者,他有好些友善的同僚,得力的部属,帮他达成工作,相处非常愉快。

苏轼的寒疾,缠绵了一个多月,至元祐五年(1090)正月,才销假视事,作《临江仙·疾愈登望湖楼赠项长官》词,则身体恢复健康了,湖上春色撩人,不免有点绮思:
“何谓人中意?”
更欲留君久住,念君去国弥年。
苏轼平常的生活非常简单朴素,他在湖上督工时,常到祥符寺琴僧惟贤房间去休息。到了,马上脱巾褫衣,露两股于榻上,叫虞候(侍仆)替他抓痒。他头上岸巾,只用一根麻绳压发。
季孙和苏辙一样,个子长得很高,苏轼在离杭别宴上,步韵和诗,把他们二人比作西湖上的南北二高峰,几已视为昆弟。集存杭州与友人唱和诗篇,以与景文唱和者为最多,交好之深可想。
笑语几番皆湛辈,风流千载与吴儿。

诗意似言东坡曾赴临安访问琴操,不知所据,记此聊存一说而已。
既雨微雪,予以寒疾在告,危坐至夜。与王元直饮姜蜜酒一杯,醺然径醉;亲执枪匕,作荠青虾羹,食之甚美。他日归乡,勿忘此味也。
然他料想不到,岂仅平常的烦剧,竟遭逢雨旱疾疫等一连串的灾荒。虽然比在京师,少受精神上的煎熬,但救灾如救火,身为地方首长,为一方人命所仰赖,其间操虑之苦,工程之繁,日不暇给,该是可以想象的情况。

苏轼再度来杭,前后相距十五六年,人事情况已有显著的不同。第一,同僚间觥筹交错的机会,不如第一次来作通判时热闹。现在做通判的袁毂,便有过这样的抱怨:
这并非闲吟花草,而是书赠景文之作。盖“荷尽”者谓其诸兄皆已物故,而景文独如冬菊孤寒的枝干,借物喻人,赞其品格和节操。湖工完毕后,苏轼复上《乞用刘季孙状》,荐他可膺边疆重寄,但后来还是换用文官资历,出守隰州。
苏轼这次任内,先后调过三个通判,却都相处得很好。初为世交梅子明(灏)学士,苏州人。他是为了便于事亲,才自馆阁调来通守杭州。苏轼曾将得自文登海上的小白石,赠与其父作枕,寄诗有“爱子幸僚友,久要疑弟昆”的话。可惜在任未久,调职他去。
一个人的生命中,十五六年,已是一段甚长的时间。苏轼再度来杭www.99lib.net,不免有“湖山依旧,人事全非”的感触。当年过从的旧侣,忽然都已不见,现在相与的,大多是些年轻后辈,使这半老的诗人太守,有忽惊年华老去的悲哀。
同年初夏,他的眼病又发,杨杰送他径山龙井水,据说洗眼有效,袁毂送他芎䓖和椒。前者药性行上,治头脑之疾;后者味辛香,气下达,可以去湿,发脚汗。不过他只眼昏旧疾而已,一般的健康情况还是很好,诗言:“幻色将空眼先暗,胜游无碍脚殊轻。”
“何谓景中人?”
法曹毛滂,字泽民,他的父亲毛国镇,就是苏辙谪江西时的筠州太守。泽民曾至黄州谒轼问学,住过东坡雪堂,亲见当时苏轼穷困的境况;现在做了他的部属,又眼见他坐拥节旄的气概。所以苏轼在《次韵毛滂法曹感雨》诗中,特别重提旧况:“我顷在东坡,秋菊为夕餐。永愧坡间人,布褐为我完。雪堂初覆瓦,上簟下无筦。时时亦设客,每醉笥辄殚。……”这番描写,有其深意,泽民年轻,似乎有点少年得志的轻狂,所以诗尾用李泌和懒残和尚煨芋的故事:“悲吟古寺中,穿帷雪漫漫。他年记此味,芋火对懒残。”出于一个父执辈诚挚的期勉和爱心。
据清人谈迁的《枣林杂俎》说:明万历十七年于杭州邻邑临安县玲珑山,发现琴操墓残碣,为东坡所书,真伪莫辨。现代文人郁达夫曾往游访,墓在玲珑山寺之东;他在墓前翻阅新旧《临安县志》,都不见载有琴操事迹,作诗曰:
那人便作难她道:“你可依阳字韵改作一遍吗?”
谁使管箫江上住,胸中事业九门知。


苏轼自幼养成读书的习惯,尤其欢喜夜读。但是秦少章说:“某于钱塘从公学二年,未尝见公特观一书也。”如遇撰著或赋咏中须用典故时,则虽眼前烂熟事,必命少章或幼子叔党诸人检视原书后,才敢使用。
“裙拖六幅潇湘水,髻挽巫山一段云。”

苏轼今已入为近从,出为方面,而他家生活依然淡泊如在黄州;照当时社会习尚,如他这样门第,竟不蓄养歌姬,是出人意外的事。

东坡倅杭,不胜杯酌。部使者知公才望,朝夕聚首,疲于应接,乃号杭倅为“酒食地狱”。后袁毂倅杭,适郡将不协,诸司亦相疏,袁曰:“酒食地狱,正值狱空。”传以为笑。www.99lib•net

(《送别三人》)
杭州是东南交通要会之地,往来的朋友很多,如福建路转运判官曹辅(子方),先后提点两浙刑狱的杨杰(次公)、王瑜(忠玉),知越州的钱勰等,以及很多老友如文勋(安国)、杜介(几先)、徐大正(得之)、张天骥和贾收(耘老)也都跟他到杭州来了,共享湖山,留连诗酒,好客的苏轼,应有“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的快乐。

按照宋朝的政制,州郡通判皆由京朝直接委派,所有文书,非经通判副署,不得签发,并且握有对部属的监察权,目的在于削减州郡长官权力,但也造成州郡长官与通判不相合作、往往失和的流弊。
某以衰病,难于供职,故坚乞一闲郡,不谓更得烦剧;然已得请,不敢更有所择,但有废旷不治之忧耳。
苏轼兴会所至时,常会任性任情,做出非常天真可笑的事来。如晁以道为宿州教授,特意到杭州来看他,那晚,一脚踏进他的书室,只见壁上挂满了古画,苏轼独自坐在那里一一欣赏。谈到其中一轴钟隐的《雪雁》,他忽发雅兴,要在这画上题几个字,但这幅画轴挂得很高,他用两张桌子叠起来,亲自爬上去取画(大约他已忘掉可以叫仆人做的),失脚坠地,摔了一跤,幸而没有受伤,他还哈哈大笑。
一年好景君须记,最是橙黄橘绿时。
山既玲珑水亦清,东坡曾此访云英。
“如此意究竟如何?”
地方政务繁杂,苏轼有个很好的治事方法,他把每天要做的事条列在历纸上,做完的,当晚勾销,事无停滞,则心里就很舒坦,毫无牵挂地一觉睡到天明。所以他虽政事丛脞,但是还有余闲可从诗酒之适。
元祐四年十月十八日夜,与王元直饮酒,掇荠菜食之,甚美,颇忆蜀中巢菜,怅然久之。
王十六见惠拍板两联,意谓仆有歌人,不知初无有也。然亦有用,当陪傅大士唱《金刚经颂》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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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为袁毂,字公济,一字容直,四明人,则是开封举人试的同年。
苏轼特别欣赏一个开封祥符籍的将军诗人刘季孙(景文)。莅任之初,在有美堂宴会同官,景文以西京左藏库副使为两浙兵马都监,驻杭州,参与宴集,席上作诗曰:
元祐五年春,仲天贶、王箴都要回眉山去了,秦觏也要回家探亲,作《太息》一篇送少章;作六言绝句五首送天贶、元直,兹录其二:


后来袁毂调知处州,第三个来做杭州通判的是杨蟠,亦字公济,章安人,他是个有名的诗人,而且非常喜欢梅花,题《金山》诗“天末楼台横北固,夜深灯火见扬州”脍炙人口。欧阳文忠在世时,读杨蟠的《章安集》,题诗曰:“苏梅久作黄泉客,我亦今为白发翁。卧读杨蟠一千首,乞渠秋月与春风。”称许异常。他以奉议郎出为杭州通判,大约已是元祐五年之冬,其时距苏轼去任,为日无多,他曾两次各作梅花诗十首求和,苏轼也每次步韵和作十首,四十首咏梅诗,要无一句意思重复,要无一字落入俗套,实为不易,成为诗坛佳话。
元祐四年十月十七日与曹晦之、晁子庄、徐得之(大正)、王元直(箴)、秦少章(觏)同来,时主僧皆出,庭户寂然,徙倚久之。
王箴送他一副拍板,轼家却无歌姬。记云:

事务工作虽有得力僚佐帮助,但自接事之日起,那一番预筹赈济、疏导运河等计划工作,一切皆须自己作主,颇费心力。这年冬天,苏轼忽患寒疾,告假在家,其时妻弟王箴(元直)和同乡仲天贶远从眉山来,秦观的弟弟秦觏(少章)自京师来杭州,一起住在高斋。苏轼因病得闲,即在家与元直等作伴,记夜饮云:
人之为学,本有两个不同的阶段:在第一个阶段里,须广泛吸收前人积累的知识和思想,应自勤读中求取;到得成熟阶段,必须把自己从别人的知见中解放出来,用自己的头脑,作独立的思考,然后才能建立自有的创意,发挥自有的感情。这第二个“不观一书”的阶段,正是运用想象力的创造时代,秦少章此一忠实记录,非常重要。
“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
湖山日落丹青焕,楼阁风收雨露滋。
帮助苏轼在杭州治水的苏坚,字伯固,博学能诗,他的本职是临濮县主簿,派监杭州在城商税。苏轼自京来任时,他专程到吴兴迎候,所以是“后六客”中的一人。苏轼疏浚盐桥、茆山二河,就是采用他的建议,所谓“参酌古今,而用中策”者是也。开西湖工程中,监工督役,得其助力亦多。
多病休文都瘦损,不堪金带垂腰。望湖楼上暗香飘,和风春弄袖,明月夜闻箫。
当时,袁毂考第一,当解99lib•net元;苏轼考的是第二。但至省试,他却后于苏轼四年,才成进士,以后在宦途上又一直不得志。公济是个秉性淡泊、与世无争的人,苏轼与他过去曾在南新县一度相逢,看他景况似乎非常潦倒,现在却得共事于杭州,苏轼和诗说:“……却思少年日,声价争场屋。文如翻水成,赋作叉手速。”又说:“今年复为僚,旧好许重续。升沉何足道,等是蛮与触。共为湖山主,出入穷涧谷。……”这位长得清瘦如鹤的袁公济,与他是“青鬓共举,白首同僚”的老朋友。

空使犀颅玉颊,长怀髯舅凄然。

人到中年以后,朋旧逐渐凋零,讣音倏至,谁也禁不住要既悲逝者,行自念也。

如此对口问答,不知不觉说到这个女孩黯淡的前途,苏轼是一片同情,而聪明的琴操则顿时感悟,便求落籍。一说她落籍后,就削发为尼了。
“随他杨学士,鳖杀鲍参军。”
琴操不及作答,苏轼猛拍小桌,脱口道:
遥想扁舟京口,尚余孤枕潮声。
但他也有约客挟伎,纵游湖上的豪举。王明清《挥麈后录》说:
如何八卷临安志,不记琴操一段情。
费衮在南宋绍兴末年,听一个九十多岁的老和尚对他说:苏公游西湖,常命旌旗随从,出北山路的钱塘门,他自己则带一两个老兵,从南山路的涌金门泛舟绝湖而来,在普安院吃午饭,再到灵隐、天竺随便走走,吏人抱牍相从,到了冷泉亭,他就据案判事,详研双方纷争辩讼,然后落笔如风,判定了积案。公事既毕,便与僚吏痛饮。薄暮,骑马回城,老百姓夹道来看太守。当时,这老和尚还在寺里做苍头,亲眼所见如此。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琴操答。
签书杭州节度判官郑遵彦,字之邵。他是熊本奉命知杭州时带来的帮手,谁知到任数日,熊又改知江宁,由苏轼来接手了。遵彦被留在杭州幕府两年,精勤吏事,帮助很大,苏轼为此很感谢熊本,诗言:“贤哉江东守,收此幕中奇。无华岂易识,既得不自随。”遵彦是事母有过人之处的大孝子,苏轼更是敬重,得到最好的新茶,先送遵彦的母亲。
传说中有个诗伎琴操,是个冰雪聪明的女孩子,颇有捷才。某一杭州通判,自唱秦观名作《满庭芳》,误举一韵,唱作“画角声断斜阳”时,琴操在旁,便纠正他道:“是画角声断谯门,不是斜阳。”——“门”和“阳”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韵,错一字则全篇韵脚都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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